第六章 寂寞煙花(1 / 2)

飛機上的乘務員發著毯子,雖然隻是2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但作為夜間的航班,可沒人會願意欣賞夜晚窗外黑漆漆的風景,有這個閑工夫,倒不如選擇睡覺。抱著這個想法,短短時間內,機艙內已經臥倒大半。除了個別細碎的交談聲,這個旅程顯得單調而平靜。

身旁的陸綺蓋著毯子,帶著黑色的眼罩靠在座位上修養身心,而他就像個另類一樣盯著那漆黑的雲層,沒有睡意。

他的手垂在椅子兩側,碰觸到了兜裏硬硬的物體,那就是他帶走的唯一的行李。他把它放置在手心,經過這麼多年,它已經很舊很殘破,連油彩都全數褪盡,但它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無論時間過了多久,取卵人心怎麼變化,那個小泥人始終笑得嘶啞咧嘴,沒心沒肺。那抹笑,看久了,卻凝結成諷刺。

它在笑,時光帶走了一切。

它在笑,你錯過了一切。

它在笑,你始終是個庸人。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孩溫婉猶豫的麵容,她說:“卓輕予,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她的這個問題,是早該問的。也是所有人最該問的問題。可是他們心裏都有一個答案,無論是真是假,他們都深信的答案。

所以,沒有人問。

她問:“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她的眼中有期許,有不安,也有沒有掩飾幹淨的怨恨。

他當初為什麼要離開。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出爾反爾,逃避責任,尋求解脫。而真相呢?

卓輕予還記得那一夜的雨,在別的國度下的雨。

漆黑的夜裏,那雨滴裹挾著風,冷冷墜落,他整齊的西裝被這場雨搞得狼狽不堪,比他的行頭還要狼狽的,是他的思緒。他怎麼也不能相信,那個幾天前離開時還笑著和他打趣的人,說著“輕予你以後就是有家室的人了。”的那個人,現在卻會在這樣漆黑寒冷的夜晚,孤獨地守著他的病床,被疼痛折磨得徹夜難眠。

他趕到的時候,風起的很大,呼呼得響著,仿佛大自然呼嘯的呐喊。病房裏的窗簾被風帶起,一下下地擊打著白蒼蒼的牆壁,飄灑進來的雨水打濕了半個地麵。他衝上前一把關上窗,張牙舞爪的窗簾瞬間平了性子,一派馴服地貼在玻璃上。

這個室內,再沒有風,再沒有雨,隻是那慘烈的叫聲仍在持續。病床上的那個人麵色蒼白如紙,痛得額頭上全是冷汗,不停在床上翻滾,卻還咬著牙齒壓抑著自己的叫喊。顧申似乎已經不是那個驕傲的顧申,他現在的樣子隻讓人同情。一個高瘦的護士敲門進來打止痛針和鎮定劑,於是他便有片刻的安靜。

“阿申,是我。”

“輕予……”顧申直起身子,蒼白的嘴唇牽動,很艱難地叫著他的名字,“你、來了……”

我來了。可是我什麼都幫不了你。他看著好友虛弱痛苦的臉,隻能握住他發汗的手,“阿申,我會陪著你。”

“你為什麼要來……”顧申甩開他的手,“你不是回去訂婚嗎?你來做什麼……”

“你都已經這樣了,還要趕我走嗎?”

“我……為什麼要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顧申無力地垂下頭,亂發遮住他精致的眉眼,指甲深陷在白色的床單裏,

卓輕予牽動嘴角,努力露出一絲笑容,語調輕柔:“阿申,我像是那種會笑話你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