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放緩韁繩,側頭望去,馬車內的男子也正含笑朝她點頭,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微胖的身材,笑起來給人一種憨厚慈和的感覺,一時間倒也放鬆了警惕,“這位大叔有禮了,敢問前邊可是渝城?”
“正是,渝城乃是大涼出了名的水鄉聖地,凡是想去京城的人都從此處乘船過江,下了船再走個一天左右便會到京都了。”男子笑嗬嗬的回道,“姑娘可是要去京都?”
雲傾聽言尚未開口,暉兒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口,“娘親那位伯伯怎麼知道咱們要回京城?”
聞言,車中男子一臉歉意的抱了抱拳,“是在下唐突了,原來是位小夫人,見諒見諒。”卻是為了方才喚雲傾姑娘道歉。
想了想,雲傾並未開口否認,自己一路北上,帶著暉兒本就引人注目,若是母子倒還省事些,遂一笑算做了默認。
“小夫人可是去京探親?”
雲傾本來對他有些好感,奈何這人一直問東問西,心底的防備便再次築了起來,警惕的勒了勒韁繩,抱拳道:“我們母子還有事,就此別過了。”
說著正要打馬前行,那車中男子再次開口:“小夫人留步。”
“何事?”雲傾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語氣也有些不耐。
那人卻隻做不覺,依舊言笑殷殷,“在下看小夫人的坐騎很是不凡,若沒看錯的話此乃北齊皇族特有的——烏騅吧?”
大涼尚文,皇族以及官宦對於馬匹並無太多研究,雖也不乏良駒,多數都是番邦進貢後,通過太仆監培植的,早已失去了原種馬的特性,隻適合遊玩代步,像北齊那樣的戰馬卻是少之又少。
聽言,雲傾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訕笑著拱了拱手,“過獎過獎。”
“小夫人是北齊皇族中人?”
雲傾搖了搖頭,“這馬是一位朋友送的,小女子真的還有事——”
“這樣的千裏良駒用來趕路代步實在可惜……”男子搖了搖頭,麵上露出一絲痛惜之色,“在下鬥膽,懇請小夫人出個價,將這烏騅賣給在下……”
“小女子母子二人還需要趕路,不打算賣馬,這位大叔想要買烏騅可以去北齊。”雲傾麵色已冷淡的看不到一絲笑意,本能的覺得這人有些古怪。
看出雲傾麵色的不愉,那人索性從車裏鑽了出來,立在地上抱拳道:“在下名叫金屈,乃是一名商人,請小夫人原諒在下看到珍貴的好東西,便忍不住想要收購……實在沒有惡意,何況看得出小夫人對馬並無研究,留著烏騅也隻是大材小用,不如賣給金某,除了銀子另送小夫人一輛馬車可好?帶著孩子遠行,騎馬本就太過艱苦……你看如何?”
聽他報出姓名的一刻,雲傾幾不可聞的挑了挑眉毛,高高懸起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麵上卻仍是一臉不悅,“我若不肯賣呢?”
金屈聞言,和善的麵色也染上了一絲冷意,本來和善熱情的聲音一轉,淡淡道:“金某好言相勸,小夫人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雲傾握著韁繩的手不由一緊,另一隻手不自覺的護住暉兒,她委實沒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會為了一匹馬忽然翻臉。
金屈詭異的笑了一笑,“金某並非打劫,隻是想向小夫人買馬,不要那麼害怕……”
“我說了不賣。”雲傾冷冷甩給他一句,別過馬頭想繞過他繼續趕路。
哪知金屈一伸手竟是攜住了馬頭,抬頭肅然道:“這馬今日,金某買定了!”
見狀,雲傾不禁皺了眉頭,冷冷道:“你這和強盜有何分別?”
金屈的耐性似乎已經用光,微胖的身軀稍稍往前邁了一步,“隨便你怎麼想,覺得金某是強盜那金某就做一回強盜,這烏騅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壞人,你放開我們的馬,不然我讓六叔砍了你的頭!”暉兒坐在雲傾身前,看到眼前之人這般和自己的娘親說話,忍不住挺起胸脯自以為很厲害的威脅到。
隱太子南宮絢死的時候,暉兒不過是個繈褓嬰孩,對於父母的印象本就不深,所有的關於仇恨的字眼都是有心人刻意教導的,這兩日麵對許多陌生人,自然而然的對南宮緬的恨意就淡了,反而因為是親人的緣故,有意無意的開始依賴起來。
若是以往,雲傾是樂見其成的,可是如今,卻讓她聽了不由得在心頭憋了口怒氣,卻又無法和一個小孩子說什麼,於是假意拍了他頭一下,“小孩子不要插口大人說話。”
暉兒癟了癟嘴,卻沒敢反駁。
“怎麼樣,考慮清楚沒有?”金屈看著雲傾和南宮暉的互動,忍不住開口道,“這天馬上就黑了,此處荒郊野外,小夫人若是敬酒不吃,別怪金某不仁不義!”
“你想做什麼?”雲傾俯瞰著立在馬前的男子,冷笑道。
“金某雖是商人,卻也在江湖漂泊多年,這手上的人命不多但也絕不少,更不介意多一對老弱婦孺。”金屈獰笑著說道,空閑的一隻手忍不住輕輕摩挲著烏騅的頭部,“嘖嘖,多好多馬,跟了你豈不太可惜?”
“金堂主原來喜好欺負老弱婦孺,當真英雄,當真好漢,玄墨教上下都該好好學學,你說是不是?”雲傾笑笑,聲音卻冷地如浸寒冰。
金屈虎軀一震,雖已是春末夏初,卻猶覺得冬日尚未離開一般,詫異的抬眸,“你……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