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顧連璧有備而來,依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憤怒,秀目惡狠狠地看著雲傾,櫻桃般的紅唇抿起,好似要把已到嘴邊的話語使勁攔住。
雲傾有些失笑,“貴妃娘娘這裏並無第三人,何必忍得這麼辛苦?”
顧連璧緊咬著紅唇,狠狠得喘息了許久,方用沒有什麼起伏的語調開口,“你想激本宮發怒,然後借機為朝堂上彈劾我爹的人多加借口是麼?”
聞言,雲傾挑眉,“有什麼不好,你會因此得到更多恩寵。”
南宮緬想要製衡,那麼顧家被打壓的越厲害,後宮之中顧連璧就會越受寵,雲傾的作用便是調劑……譬如現在,樊籬水患控製不當,顧莘之子臨危受命,鎮.壓黃巾軍、治理河道,安撫百姓,卓越的政治才幹令滿朝稱頌,一時間彈劾顧家的折子也都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子,消失無蹤了。
水漲船自高,顧連璧盛寵不衰,是時候新人換舊人了,隻有這樣朝臣才會看不透風向,猜不準聖意。
這便是所謂的社稷江山,家國天下,牽一發而動全身,都說男人的天下,到頭來還不是後宮的女人的爭鬥麼?
“寵愛?”顧連璧自鼻間冷哼一聲,“你用不著和本宮得意,你不一定就比本宮幸運多少!”
“我們之間不需要進行這些沒有意義的對話,貴妃娘娘還是好好考慮下,如何取悅龍心罷!”雲傾既然要當寵妃,自然得將盛氣淩人演到極致……
說罷,她一甩雲袖,直愣愣的撞過顧連璧的肩膀走了過去,身後傳來的聲音帶了淒婉的哀怨,還有淡淡的不甘,“你以為這樣做就能得到他的寵愛麼?嗬嗬……終有一天,你也會發現,自己不過是一顆可憐的棋子。”
雲傾的步子沒有因為她的話語有所停留,“妹妹從未覺得自己不是棋子啊!隻不過……棋子也分重要和不重要,不重要的……便會想棄就棄。”
中秋桂子結香,整個大涼宮隨處可聞,就連禦花園的太液池畔葉飄滿了淡色的花瓣。
赤金的船身,明黃的龍頭,雕梁畫棟無不透著宏偉精巧,貴胄華美。
月圓之夜,皇帝撇下滿朝臣子,側臥舟頭,手中端著玉杯美酒,看池水波光瀲灩,映得他媚眼如絲,妖嬈魅惑的不似凡人。
“過來——”氤氳了水汽蒙蒙的眸子劃過一抹清亮,抬眼朝著另一側倚欄而坐的女子招了招手,“如此良辰美景,愛妃怎麼離我這樣遠?”
雲傾膽怯的看了一眼他,忙收了心神,卻始終不肯挪動腳步。
南宮緬沒有再開口,隻是用一雙細長的鳳眸楚楚的望著她,似邀請也似蠱惑還有勾.引……
她慨歎一聲,本著放餌釣魚的原則,卻總是被人反.攻,實在是憋屈得很,一麵自怨自艾,一麵走了過去,“陛下,中秋夜宴卻晾著滿朝文武,實在不是明君所為呀!”
南宮緬低低笑道:“我為你做一回昏君不好嗎?”
他的語聲慵懶,語調輕浮,可是雲傾卻從他精睿的眸子裏看不到半分迷醉。
但就是那樣清明的眼神,沉潤淡漠,卻又溫柔的讓人移不開眼,雲傾情不自禁倒進他的懷中,或許真的先要讓自己沉溺下去……
南宮緬神色暗了暗,高舉起手中的玉杯,“給我生個兒子吧……我便封他做太子,這樣……等我死後你便是太後,你的兒子承襲這江山,豈不是兩全其美,既達到目的,又可兵不血刃。”
“你想要我侍.寢?”雲傾轉了轉頭,鼻尖抵在他的下巴處,一雙俏目眨了眨,像一串璀璨的星子。
南宮緬側頭避開,耳根處一片粉紅愈演愈烈。
雲傾笑出聲來,“陛下……你知不知道,你害羞的樣子讓人很想咬上一口呢!”
浮光掠影,船隨波蕩,南宮緬驀地扔掉酒杯,翠色的玉器發出響亮的聲音,落入太液池,激起串串水花。
俯身壓下,微寒的身子牢牢鎖住雲傾,淡淡的龍涎香氣縈繞,合著夜幕中沁涼的清香,勾勒成令人迷醉的噬骨銷魂。
溫柔如玉蘭的唇輕緩壓下,雲傾顫抖的閉上了雙目,如果前路注定是廝殺,那麼也好讓她嚐盡最後的狂歡……
仿佛有人長風策馬,載著她呼嘯飛馳,一起穿過千山萬水,穿過天堂地獄,穿過碧落黃泉,穿過三生石畔的彼岸花海,終於所有關於青春年少的爛漫記憶都變作了前世今生。
而那於滿城瓊花深處,對著自己淡然淺笑的少年,白衣墨發飄然而來,卻在她夢醒之前,又悄然離開了。
從那渾渾噩噩的夢中醒來,天已經亮透,雲傾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掬慧宮,寢殿內的窗縫有明晃晃的日光射進來,刺目的讓她有一種陰暗被迫點亮的感覺,心底沉鬱的萬般私密都無所遁形。
那種感覺讓她沒來由的膽顫,忍不住蜷曲了光潔的身子,埋頭於寢被之中。
上天,若真有憐人意,便給她一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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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籬到底沒有保住,昔日的沃田千裏變成了汪洋澤國,數千萬的災民流離失所,導致黃巾軍的隊伍日益壯大,顧莘之子縱有萬千才幹也難再力挽狂瀾,不得不逃難似得避到了桐城。
南宮緬決定禦駕親臨,重新督建大壩,一方麵親自把控官銀的流向,另一方麵鼓動士氣想以天威震懾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