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曾要過一壇趙酒,一桌趙菜?”
春平君本就沒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這身小廝打扮,隻是哄哄外人罷了。所以話說出口,他就這麼站在進門的地方,靜待對方回答。
這種接頭方式他已經用過不下百次,遇上不是自己人的,自己身上也沒漏什麼大的破綻,頂多就說“走錯了門兒”,而真要是自己人,一定能從他的話裏聽出什麼。
負玉抬頭看著來人,心裏不由一動。
此人,盡管身著青衣肩搭白巾,但舉止間隱約透出的那股從容與坦然的氣韻,卻絕不是一個跑堂送菜的客棧小廝所應該具有的。
站起身,負玉捏了捏袖中的帛書,前走幾步,道:“趙酒趙菜,倒是沒有要……”故意不把話說完,負玉時刻在觀察來人的神色變化。
來人的神色沒有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異常,他像個小廝般微微一探身行禮,自然而然道:“走錯了門兒,打攪姑娘了,實在抱歉,實在抱歉……”
一邊假裝慌忙的點頭,春平君提著兩個食盒退後半步,轉身就要開門出去,整個過程絲毫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等等!”負玉忽然叫住了他,“酒菜既然送到了,不妨就留下,待我嚐嚐看,遠在他鄉,是否還能吃出'故國'的味道?”
負玉把“故國”二字格外咬的重些,一邊說著話,她已舉步來到近前,伸手就要接過食盒。
破綻未必是出了多大的紕漏,有時候你太從容太鎮定,或許也算一種破綻,尤其是偏偏又落在了負玉這種心思敏銳之人的眼中。
春平君何許人也,曾為趙國儲君,又做過趙國相邦,自非等閑之輩,他並不慌亂,不承認卻也不否認,而是抬目望向負玉的眼睛,陪著笑道:“姑娘,是趙國人?”
四目相對,看見那雙望過來的細長的眼睛,負玉心中忍不住“咚”的一跳,這人,她現在萬分肯定就是春平君!
因為,除了眼角多餘的幾道細紋,他的這雙眼睛,幾乎就跟遠在邯鄲的趙勻一模一樣,細長,深邃。
確定了這人的身份,再想到趙勻,又看看眼前依舊小心謹慎的春平君,負玉心情先是一鬆,然後心裏也跟著一軟,她點點頭答應道:“我,是趙國人……”
回答的時候負玉也想了很多,想得臉都有點紅了,她是從趙國來是不錯,並且她的這具身體,倒也真是趙國人,不過……是不是得以後自己真嫁給“那家夥”,那時候才能算作名正言順的趙國人?
春平君隻看見負玉臉紅,聽見負玉說話,卻是猜不透負玉的心思。看見負玉提著一個食盒轉身走了,他也跟著走過去,抬手把食盒放在桌上,目光炯炯道:“姑娘是哪裏人氏?可否告知姓名?”
說都說了,索性全說,負玉道:“我從邯鄲來,小女子複姓百裏,單名一個娣字。”
負玉自己的名字,她暫時不打算再讓更多人知道,況且“負玉”在邯鄲惹了不少麻煩,還進過青.樓,當過頭牌,現在又有了一個八九歲的兒子,怎麼說也不如“百裏娣”這名字來的簡單,幹淨。
負玉的話說完了,想事兒也想完了,可春平君卻許久沒有接話,負玉把手中的盤子放下,一抬頭,眼前的春平君竟然把一雙細長的眼睛瞪的溜圓,張口結舌,臉憋的通紅。
怎麼回事?負玉皺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