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約四旬,長得人高馬大,白淨臉膛卻生得棱角分明,眸光犀利,鼻梁高挺,兩側顴骨略高,看上去竟格外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英武之感。即便彎腰施禮,看起來也比那手裏撈著個木鏟子的春平君要威風得多。
負玉不由大感驚奇,這家夥,怎麼看也不像那晚那個低頭哈腰連爬帶跪,最後還給秦王嬴政當了腳踏的那人。
這差距也太大了!
春平君把手裏的木鏟子一扔,回頭往門外看了兩眼,道:“主上有令,命你速速摸清秦軍在趙國邊疆的部署,如若嬴政想要大舉進犯,務必攔住,還有……”
春平君看樣子早就想好了,他一個勁兒的說,李斯就站那一個勁兒的聽,邊聽還邊頻頻點頭答應。
讓負玉感到意外的是,春平君除了安排趙勻的囑托,另外還給他添了不少“雜活兒”,比方說,讓他繼續挑撥呂不韋跟秦王嬴政的關係,君臣不睦,嬴政自然分心,繼而無暇他顧等等。
不過,負玉沒想到那呂不韋的身份還不止是秦相這麼簡單,竟然還是秦王嬴政的“仲父”,這讓負玉吃驚不已。
負玉也不知“仲父”是個什麼意思,隻覺得那老頭兒也太能折騰了,有這麼當爹的嗎?
李斯在後廚並沒待多久時間,出來時,他手上端了個黑色質地紋飾精美的廣口陶盆,盆裏一隻熱氣騰騰的老母雞,已被燉得滾爛。
趙勻安排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負玉神識一收,坐在床榻上思索起來,思忖片刻,她忽然長身而起,打開包袱就是一通翻找,最後找了件素色的破舊衣衫換上,頭一低,快步出門走下樓去。
二樓的廳堂裏,紅成韻正依偎在呂不韋身邊,在李斯的伺候下,吃的津津有味,根本沒發現負玉一閃而過的身影。
後廚裏,幾個幫廚的剛回來不久,負玉進門先輕輕咳了一聲,那春平君回頭瞅一眼,忽然對著幾個幫廚的又是一頓吼,直接轟走了事。
幾人瞅瞅負玉,再瞅瞅春平君,均是一臉的不解和無辜的走了。今兒個這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挨了兩頓罵……
負玉抬腳的走過去,坦然自若拾起了幫廚們放下的活兒,收拾好地上的一堆爛菜葉,她自然而然的來到春平君身邊,低聲道:“春平君……”
春平君微微扭頭,隨即被負玉的後半句話嚇了一跳,“你……可否我送進呂不韋的相府?”
歪頭看了負玉一眼,春平君喘了口氣,皺眉道:“你要進相府?主上……我四弟還有什麼安排?
趙勻當然沒什麼安排,有安排的是負玉自己,她沉吟一會兒道:“呂不韋身邊那個女人,與我熟識……”
春平君鏟子一停,轉身看著負玉,吃驚道:“嗯?你跟她相熟?她可是個在邯鄲城裏……”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樣!”負玉臉一紅,辯解道:“她叫紅成韻,曾在邯鄲救過我一命,後來她辭趙歸秦,也算是有我一份功勞,我此去找她,也算是這次來鹹陽的目的之一。”
此處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春平君愣了半晌,最後才悶悶的道:“主上……我那四弟,他知道你要來找她?”
“這個他倒不知,不過這個紅成韻,趙勻也是認識的,而且知道我與她相熟。”負玉快速把話說完,悄悄回頭看了眼門口。
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負玉裝作沒事一樣,立即閃到一邊,低頭幹起雜活兒來。
“嗯……”微不可察的一道鼻音,還是傳進了負玉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