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百官不知就裏,禮官的突然沉默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他們還沒來得及交頭接耳,耳邊已響起了秦王嬴政低沉而又渾厚的質問。
嬴政的聲音不大,但聽在所有人耳朵裏,卻不啻於一聲驚雷。
整個大殿上立即響起一陣嗡嗡的細語聲,所有人的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君上……這是要對呂不韋下手了嗎?
秦王嬴政安坐如山,雙手扶案,目光冷厲的盯著呂不韋。
編鍾的餘韻早已止熄,台上的氣氛逐漸變得壓抑,沉悶,沉默,如水波一樣從台上開始蔓延出去,刹那間,已經淹沒了整個大殿。
台下所有人,再也沒有一個敢弄出哪怕一丁點兒聲響,氣氛壓抑的可怕,甚至有些膽小的官員,特別是跟呂不韋走得近些的,早已嚇得麵如土色,屁股地下跪坐的雙腿,也不知是麻了還是怎的,隻覺得一陣陣發軟。
目光,不知何時,都已集中在了呂不韋的臉上。
呂不韋的眼睛,卻是閉著的,甚至就連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該如何收場之時,突然,呂不韋雙目倏睜,一轉頭,徑直迎上了嬴政如利箭般射來的目光。
話音,也在這一刻響起。
“君上,呂不韋不才,忝為大秦兩世之相,尤記先王臨終,將這大秦天下托付於我,臣下誠惶誠恐,卻不敢一日有忘!”呂不韋的聲音不高,說話不急不徐,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裏,都透著一股重錘轟落一般的剛正和威嚴。
嬴政旁邊,負玉眉頭直皺,這呂不韋果然不好對付,他沒有正麵回答嬴政的話,後麵這番話再說出來,反倒像是在責問秦王嬴政。
先王將天下托付於我,我不敢忘,你嬴政呢,忘了沒有?
呂不韋的話還沒說完,他目光炯炯注視著嬴政,高聲又道:“君上十三歲登基,至今四年有餘,我大秦國力日漸昌盛,國之疆土日漸遼闊,此全賴君上英明神武,我呂不韋,不敢居功!”
“這家夥,說是不敢居功,但這明顯就是在邀功嘛……”
負玉心裏嘀咕,“秦王嬴政,終究還是太年輕了,若是我,定不會讓他在這兒囉嗦這麼多……”
突然間,呂不韋話鋒一轉,聲色俱厲,道:“開疆擴土,我呂不韋不敢居功,但守業四載,本相敢保絕無過錯!”
呂不韋說話一聲大過一聲,此時道:“將此'無過'兩字,獻於太後為禮,可否?!”
中間端坐的趙太後,在嬴政質問呂不韋時,原本都要插言打圓場了,此時見到呂不韋不但沒被問住,反倒開始回擊,她立即又不動聲色的閉上了嘴,心道,這也算是對我兒的磨礪。
要說這呂不韋,他除了跟嬴政的娘親趙太後不清不楚,其他方麵,他還真是做的滴水不漏,一時間,嬴政被頂得啞口無言,滿臉漲紅。
台下,李斯搖了搖頭,終於坐不住了,秦王畢竟還是太年輕,剛猛有餘,若論心思,與老奸巨滑的呂不韋相比,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大殿裏,隱約已傳來嗡嗡的細語聲,李斯此時也不知哪兒來的膽量,眾目睽睽之下,他突然猛地站起身來,抬手直指呂不韋,上來就是一聲斷喝。
“放肆!”李斯聲音洪亮,傳遍了整個大廳。
刹那間,包括負玉和嬴政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都投到了他李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