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乖巧地點點頭,任由女童拉著上了不遠處的馬車。
戰火在視野裏逐漸消失,他靠在女童身上,聽著女童哼著若有似無的童謠。
“俊秀啊,答應小元姐,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小元的聲音越來越弱,她的嘴角溢出了鮮血,侵濕在俊秀的肩頭上,慢慢擴大。
“小元姐。”察覺到小元的不對勁,俊秀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元從他身上滑落下去。
小元朝他淡淡地笑了,又看向一旁的有天:“好好……照顧……他……”
“有天,快請大夫!”血,在俊秀的瞳孔裏肆意蔓延著,他哽咽的話語裏夾帶著哀求。
“沒有用了。她已經落氣了。看來是事先就準備好了的。”有天也彎下腰,查看著小元。
“不會的。小元姐你快點起來,俊秀還要聽你唱童謠。你快點起來,不要丟下俊秀,你聽,我唱給小元姐你聽,你聽聽啊……”俊秀的沙啞聲音回蕩著屋子裏,小元卻沒有再睜開眼睛。
連小元姐也拋棄俊秀了,是麼?
俊秀呆呆地坐在回廊的一側。
那個紅衣女子總是在每個月固定的日子來到金家村,她會幫他們整理房屋,她會幫他們做好飯菜。她總是笑盈盈地站在院子門口,急切地盼望晚歸的他們。
可是,小元姐,你為何那般的殘忍,要告訴我多年來所執著的事情,我以為是在盡自己的責任,我以為是我自己應該去承擔的義務。這些,一切。為了練習畫工,手指上都長出了繭子,在三伏三寒的天氣裏,在雙手間嗬口氣又繼續練習。放棄了自己所鍾愛的音律,我所做的事情竟都是被人利用。姐姐她……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真心地……愛過我們?我們都是隻是她複仇的工具。我寧願你從來沒有告訴我真相!
俊秀將頭埋在雙腿間,壓抑著哭聲。
“秀秀。”有天輕輕地給他披上厚厚的衾衣,院子裏的枝丫上還有著厚厚的積雪。原來冬天可以更寒冷,冷得沁入人的骨頭裏。
都是在利用我。有天你利用我去抓我姐姐,而姐姐利用我來謀殺你。我……我究竟算什麼?
看見俊秀質問的眼神,有天將俊秀抱回懷裏,瞧他那紅紅的鼻頭,哭壞了也凍壞了吧。
“秀秀,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真心?”
“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秀秀。”有天將他扳回正對著自己,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上,溫柔地說著:“難道你不曾感受到我為你跳動的頻率?”
“秀秀,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你是我的秀秀,從在金家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認定了你是我的秀秀,是我要好好愛護的寶貝。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那現在就把我的心挖出來看看吧。”說完,有天將腰間的匕首塞進了俊秀的手裏。
握住匕首的手不停地顫抖,有天啊,你明知道,俊秀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有天,我想見姐姐。”俊秀將匕首扔進了池子裏,在冰凍的水麵上敲打出一個洞,瞬間滑落下去。水麵又恢複了平靜。
天,已經亮了。
天邊,已經泛起金色的光芒。
“我可以讓你見她最後一麵。”想了良久,有天終於同意了。秀秀啊,我已經盡力了。
聽說是要斬殺試圖謀發之人,何況又是大城主夫人。還未到午時,刑場周圍開始不斷地聚集人群。
有天掀開簾子看了看,又放了下來,將視線轉回馬車裏的俊秀。
他們之間空著很大的地方,跨不過去的忘川河。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太陽已經掛在樹梢上了,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了,順著低窪處流動著。
俊秀坐在監斬台的一側,旁邊依次坐著有天還有三城主昌瑉。
有天和昌瑉說著話,卻偷瞄著俊秀。秀秀啊,雖然我不知道我答應你來見縈秀,是對還是錯,但請你千萬不要出任何事。
俊秀抓緊了衣服,姐姐,隻到這一刻才明白,不管你是否在利用俊秀,俊秀的心底裏,你永遠是姐姐,是疼愛著俊秀的姐姐。
縈秀終於被帶過來了,上刑台時看見角落裏的俊秀愣在原地。
看見姐姐,俊秀不顧眾人的目光跑向了縈秀。
“姐姐。”姐姐的身上沒有了往日的茉莉香味,頭發淩亂地披散在身後。
縈秀將頭偏向了另一方。俊秀啊,就當姐姐是個惡毒冷酷的人吧,這樣你就不會為了姐姐的死去而傷心。
“姐姐。”俊秀輕柔地為她理著額前的發絲。
“都是因為你,你不肯毒死樸有天,才會有這樣的結果!”俊秀啊,埋怨惡毒的姐姐吧。
“這個女人真是惡毒啊!”台下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俊秀!”金大娘突然從人群裏鑽了出來,驚訝地看著俊秀。
“金大娘。”她怎麼會在這裏?俊秀看著她身後,越來越多的熟悉麵孔。金家村的人都來了吧。
“沒想到你居然是叛賊。還是這惡毒女人的弟弟。我們金家村可算是養了你這麼頭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