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桃夭兒,是個妖怪,可我卻在西方極樂世界出生。我本是鬥戰勝佛座下的一支桃花,終日跟著大聖在佛門聖地遊走,卻因吸食了佛門濃鬱的靈氣,而幻化成人形。
我雖是個妖怪,可我心懷慈悲。大聖第一次見我幻化成人形時,頗有些驚訝,驚訝過後,眸子裏,便帶著我看不懂的悲傷情緒。
他將我送到三十四天的月老那裏。我原以為月老是白胡多須,臉泛紅光;左手持著姻緣簿,右手拄著拐杖的老頭子,卻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翩翩公子。
那是我第一次見月老,他一襲紅衣,身姿修長,五官深邃,狹長的眸子風情萬種,隻不過深看那眸子卻有著隆冬般徹骨的寒冽。
他淡淡的掃了我一眼,我渾身汗毛一豎,怯怯的躲在大聖身後,不敢露出半個腦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但是說實話,月老長得比西方極樂那些大肚子的彌佛要好看,比我終日垂涎的大聖都要好看上幾分。
彼時我不過是個剛剛幻化的小妖,剛剛有了幼童的形象,穿著粉嫩嫩長裙躲在大聖身後,卻被大聖提著後頸拎到前頭,“夭兒,跟著月老要聽話,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大聖說這話的時候,看我的表情真像慈父,我突然扁嘴有些想哭,我知道大聖他心有餘願未了,之所以對我這麼好,隻因我是紫霞仙子從花果山折下的桃枝。
但是我跟在大聖身邊,卻早將他當做父兄,亦父亦兄。佛門聖地不能有女弟子,大聖無奈將我送到月老這裏。
他帶我從西天飛到這裏,一路上未曾言語,如今卻對我說了這番話,我知道大聖是真的不會讓我再回西方極樂世界了。
他揮了揮衣袖,駕著筋鬥雲離去。我哽咽在喉,卻生生忍住。回頭笑的一臉燦爛的看著月老,想要博個好印象。
卻沒想到他低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嫌棄的皺眉,朱唇輕啟,淡淡的說了兩個字,“真醜!”
彼時的我,畢生所接觸的人都是西方極樂世界的彌佛,他們日日講佛法真理,帶人謙和有禮。
月老是我第一個接觸的外人。他如此冷冽的對我說話,比西方的彌佛要嚇人百倍,大聖居然將我送到這種人的手裏,我幼小的心靈終於經受不住打擊,一顫,哇的哭出聲。
我想那時三十四天一定都跟著顫了一顫。然後我發現,月老不為所動,我哭,他看,眼神淡然。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亦不知道月老看了我多久,總之,我哭完之後,便發現月老已經坐在姻緣殿的桃樹下悠然自得的喝茶。
後來,月老照舊不怎麼待見我,我發現他每日不是坐在姻緣殿的桃樹下喝茶,就是搗鼓姻緣殿裏的一百零一支竹簽。
我與姻緣殿的那顆桃樹惺惺相惜,每日都趴在枝椏上托腮看著月老,姻緣殿裏有千百隻布偶小人,月老有時候會站在那些小人兒麵前,動作像是穿針引線,我瞪大眼睛也看不到月老手裏捏著的是什麼。
隻是有時候會看到他釋然一笑,將兩個小人兒取下,放到一個盒子裏。我想,也許有什麼我看不到的東西吧。
我看不懂他到底在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月老不許我靠近那群小布偶,可我有時候還是很好奇。每每我靠近一步,月老就會對我三令五申,還威脅我要將我扔到九幽,我嚇得兩眼帶著水泡,卻委屈的不敢說話。
難怪姻緣殿隻有他一個人,我想一定是他脾氣太壞,別的神仙才不願意和他交談,姻緣殿才終日門可羅雀。
隻不過我猜錯了,月老的人緣,一點也不差,而是出奇的好。隻是他性子淡泊,喜歡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罷了。
三十四天沒有白天黑夜之分,隻有太上老君的仙鶴在三十四天炫飛的時候,方能曉得是什麼時辰。時間一晃,三百年轉瞬即逝。
這三百年來,我終日蹲在姻緣殿的門前,拿著樹枝亂塗亂畫,我想月老真的將我當作一個小貓小狗了吧。一到飯點就喊喊我,其餘的時間都不肯理我。
我有些負氣,大聖送我來跟他學習的,可他倒好,當我是空氣一般。這讓我有些氣惱,我想我肯定要發發威風,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我從未想過,我的胡鬧,會壞了月老的姻緣。我也從未想過,月老他這麼多年一直苦心經營的一段感情,就這麼被我給毀之一旦。
那日我趁著他出門,站在了那一堆小人兒前,那些小人兒做的逼真,各有各的樣子。我端詳了好一會兒,眼睛卻突然的亮了,那最上方的一個紅衣小人兒,竟和月老長得一般無二。
我想這麼多年,姻緣殿就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便尋了個粉色的小人兒與他放在一起,和他作伴。我學著月老的樣子釋然一笑,放到了那盒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