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兒不記得那個女孩是怎麼幫助自己穿上了衣服,不記得他們走時醒過來的魏岩是怎樣抓住了她並叫來大幫保鏢包圍了他們的去路,也不記得吳書元是怎樣橫抱起愣住的自己逃出生天。她的大腦像被擦掉的黑板擦那樣一片墨黑,什麼都沒有,而當她試圖拾回意識重新書寫的時候又被新一輪的轟鳴塗抹掉,整個腦海裏視野裏隻剩下了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臉龐。好遙遠的感覺。
“姐姐,我們見過的對不對?”還好阿伊懵懂無知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減免了吳書元同樣啞然失態的尷尬。“就是那幢老房子裏,姐姐,我們遇見的,我還幫你提了菜籃子。哦,對了,這是你的錢包。”
阿伊將錢包遞過去。吳書元放下田心兒,田心兒若無其事接過錢包並說聲謝謝,也許說謝的時候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到底接下的是什麼東西,內心的震撼遠沒有消停當表麵已經風平浪靜。就仿佛那心照不宣的震驚震顫隻是兩人偶然發現的小秘密,無傷大雅無礙大局。
“謝謝。”田心兒再一次說道,隻是這一個謝字阿伊不確定是說給自己聽的。她看了看重逢的美麗小姐又看看淡定如水的吳書元,好動的天性讓她活絡開來,她拉起田心兒的手笑得歡快,“姐姐,你好漂亮呀。我重來都沒有見到過比你還漂亮的人。”
“別鬧了,阿伊。”吳書元沒話找話,所以教訓起阿伊來。
阿伊不滿地朝他吐吐舌頭,收斂起嬉皮笑臉轉而一本正經地發問,“我們要救的就是這位姐姐嗎?為什麼要救她呀?”
吳書元不回,田心兒確實困惑,“為什麼你們會知道我今晚會有危險?”
“那是因為我們在春之語大門外蹲守了幾天幾夜的結果。”阿伊快人快語說道,這讓田心兒更加困惑不解,“為什麼要蹲守我?”她晶亮的大眼睛緊緊盯住吳書元,似要透過表象看透失卻的歲月。
吳書元被看得不自在,他擺手製止了阿伊還想深入探討的衝動,說“這件事要說起來有點複雜,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來解釋了,魏家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現在,你立刻回去,你們收拾收拾行裝立刻離開這個城市,走得越遠越好,最好能去南非那些魏家的勢力到不了的地方,且永遠不要再回來。”
“啊,為什麼?”阿伊總是搶先一步說出眾人的困惑,像隻小狗一樣守護著阿伊的阿剛始終默然不語靜立一旁,臉上掛著憨厚恬淡的笑。
“沒有為什麼,現實逼迫我們不得不那麼做。”
“不,我不走。我有話要跟你說。”震顫了許久,田心兒終於可以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可是??????”
“十分鍾,必說不可!”田心兒說得異常篤定且不容反駁,連吵鬧的阿伊都聽出了那話裏的嚴重性,跟阿剛乖乖閃去一邊的地鐵天橋處乘涼。
隻剩田心兒與吳書元。沉默。
誰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打破這沉默。就像誰不沒有勇氣首先提起那消失的歲月是被誰偷了去,還是它自己悄悄溜走。
過了許久,田心兒說的十分鍾早就過去一半,吳書元鼓足了勇氣,微笑,說道,“好久不見。”
田心兒沒有回“好久不見”,而是別開了臉,假裝那臉上的濕潤其實隻是風的緣故,是風弄的。可風哪裏能明白此刻相視無言的兩人到底有多艱難。
吳書元的心裏比吃了一噸鉛還要沉甸甸,如果他真有勇氣麵對這一刻他就應該笑著,溫和地笑著,勾勒起他富有男性魅力的微笑,然後海口天空地說著“哦,這兩年我好想你。”
可他沒有。他雖沒有流淚可他的心比起田心兒有過之而無不及,胸口的某個地方被無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割著。
他想做些什麼打破這沉默,這沉重,於是掏出了手絹,隨身攜帶手絹是七歲那年保留下來的習慣。那年,他們剛剛從孤兒院逃出來,他們什麼都沒有,連一張衛生紙都沒有,偏偏田心兒重感冒,鼻涕流成小溪卻沒有紙巾擦鼻子,於是吳書元從街邊的垃圾箱內撿來一件破衣,撕下一塊布做手絹洗幹淨了權且充當田心兒揩試鼻子的清潔工具。而從那以後,田心兒有個傷風感冒什麼的,都不用紙巾鞥鼻子,因為,吳書元那裏永遠會有手絹。
吳書元拿出手絹,習慣性地要替田心兒擦拭鼻子,可手伸出去卻懸了空,尷尬地停留在那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