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歎息,未置一詞。
“他向來懂得隱忍,然而此事卻也讓他無比焦躁,兮兒,你是最懂他的人,可有什麼方法化解?”辰逸憂色未退,看樣子嬴離的態度確實令他大傷腦筋。
我平靜道:“唯一能化解的方式,便是我不嫁。”
“凨王修和廟堂大臣,豈會讓你拒絕?”
“我拒絕不得,然而有一人,卻可幫我解此燃眉之急。”
他了然看向我,“你是說,老太君?”
“逸,他現在根基未穩,不能因小失大,所以我不能再對老太君有所顧慮了。”
他暗自流轉的眸光中,拂過一抹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太君要逼凨王修收回王命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就是以死相要挾,也唯有此法,才能讓凨王修打消立我為後的念頭,非則遭天下非議。”我決然說完,眼鋒淩厲掃向辰逸,他吃驚不小,轉眼又恢複如常。
“以他一人之命,避免兩國交戰,他縱死,也無憾了。”
我搖搖頭,“我不願走到這一步!隻是,我太了解嬴離,他向來說到做到。”
“那你打算怎麼做?”他思考片刻,問我。
我成竹在胸,莞爾道:“不需我做什麼,我隻要安靜等待凨王修的王書,然後啟程奔赴王城即可。老太君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動靜,就是在等待我的態度,我若給他這個答案,他定會有所行動。”
複看濃眉深斂,器宇不凡的辰逸,“嬴離那邊,還需要你的安撫。”
他點點頭,起身,向我道:“我即刻趕回去,勸他棄戰。”
我看著他頎長的身姿,依舊宛如仙人,隻是腰間空空蕩蕩,那柄從不離身的黑木長劍不知所蹤。
我驚詫之餘,忙喚住他,“逸,你的若水......?”
他回頭,淡然優雅一笑:“上善若水,我做不到的,希望他能幫我做到。”
“可那是......”
“我連最珍視的人都可以放心交給他,更何況是一柄劍而已。況且,我隻是借給他,我相信若水在他手上,比在我手上更有意義。”
他短短一句話讓我險些掉下淚來,若水對他的意義,旁人不知,我卻十分清楚。他卻如此將這柄劍交與嬴離,我如何能不感動?
我起身,隨他一同走出偏廳,從寬大的袍袖中掏出一本竹簡,遞到辰逸手中,“此書名曰《論國》,幫我轉交嬴離,或許對他有所幫助。”
他無比鄭重的收在懷中,又深深看我,風塵不減的俊朗容顏上,流露出以往那種關切,“好好照顧自己,此番變故的後果,必定會將你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亦會折你清譽,要飽受非議的何止凨王修一人?你是解了燃眉之急,然後前路形勢,便更加不容樂觀,你要早早籌謀的好。”
我點頭,道出兩字:“放心。”
又極心疼他這樣奔波勞累,囑咐道:“這樣奔波,鐵打的身體也抗不住,回去後暫時放下一切,好好休息幾日。”
他輕輕一笑,甚是欣慰的樣子,道:“好。”
此時身後一小廝趕來,對他耳語幾句,他聽完,再次滿含深意看我一眼,便步若流星般離去。
我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抬眸望向天際的浮雲,自語道:“嬴離啊嬴離,有辰逸意義非凡的若水,有我三年來廢寢忘食所寫的《論國》,你一定要成為一天下之王者,不要辜負我們......”
數日後,王城使臣到達殤地,帶著凨王修的王書,賜予了我凨王後的身份。
我匍匐在地,麵上不悲不喜,恭敬接過。
片刻後,整個殤地沸騰起來。
殤君府邸的喜樂之聲終日未絕,往來恭賀的人潮絡繹不絕,當真無比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