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間春節的腳步越發近了,六界紛紛進入漫長寧靜的冬天,那原本寒冷寂寞的十八層冥界日複一日的飄來來自人間的雪。
從人間飛來的雪是暖的,像春日裏的陽光,又像夏天果實上的露水。跟這極寒之地相比較,雪成了最為純淨也最為溫暖的東西。
真是冷啊。
少冥王踏上冥界歧路,踩在青石地上沒有聲音,卻見漫天溫暖大雪像花海奔放而來,燃熱了周圍的空氣。
這是一條很長的路,又寬又長,每隔幾米兩岸便有石獅像半跪屹立。路上空無一人,像極其繁華卻空虛的後花園,美好從不向世人展顯,獨享風景的寂寞主人和這條長路相守,像是相互困住又像相互陪伴。
少冥王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見遠方有燈光染紅一片黑山,她嗅到了蓮花的味道。
冥王最喜歡蓮花,但在十九層地獄極寒之地,能將蓮花平安養活絕非一件易事。
冥界有無地水能澆灌萬物,神界有無根雲也能讓蓮花在十九層地獄生長。但冥王卻用了最為笨拙最為悲哀的一種方法。
她刨來泰山土,引來濟南泉,兩者相交沉澱成淤泥,又去人間親手燒成邢窯瓷,養護了一小缸蓮花。之所以費盡周折,其實少冥王能明白,冥王隻是想讓這蓮花沾滿人間的味道。她不稀罕什麼長生不老的神物,隻是想養護一株嬌美得自己芳心的生物,在這地府裏為伴。
少冥王收了飛走的思緒,緩緩來到燈火通明神聖無比的無極宮前。
這還是那番模樣,華麗,權利,望而卻步,觸之骨涼。
少冥王想打開一座塵封宮殿的大門,滿心沉甸甸的裝的都是肅穆尊敬。她穿過數不過來的古風書架,在層層疊疊的書籍縫隙中尋找著冥王的身影。
最終,少冥王在臨窗的最角落看到了久違的冥王。
冥王一身玄黑金絲袖雲長袍,慵懶而又隨意像件捶地的睡衣,隻有一條鬆垮的束帶像雲彩般係在腰間,挽著一個風一吹就能散開的節垂在小腹上。她頭發上沒有一珠一翠的裝點,隻是將滿頭及腰長發梳在後背被一條細帶係上不會鬆散便罷了。赤著腳更像是居家的慵懶之人,更多了份赤子之心的純粹,毫無修飾,頂天立地。
她背對著少冥王而站,一隻手輕輕舉著一盞燭燈,像是翻閱著書籍。燭光打在她發著溫暖色的頭發上,鬢邊自然垂落的發響應著吹外緩息的風。
她就像一個孤家寡人,靈魂躲在偌大的無極宮裏,默默守護著冥界她的子民。
少冥王想起瞿覃臨走前的那句話“亡自己以渡天下人”,她不知道地藏王究竟身藏何處,她隻是覺得冥王便是這樣一個可憐人。
而這個可憐人並非跟她毫無牽連。她是她的親姐姐,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少冥王就這樣想著,隻見冥王慢慢轉過身來,她手執長燈,素麵安詳,與她四目相對相互無言。
他們眉梢眼畔總有驚鴻一瞥的相似,卻又各自精彩。
少冥王快意江湖,放蕩不羈,任天下沒什麼能將她困住。冥王自負孤獨,隱忍沉悶,身居高位卻有太多羈絆束縛。
冥王看看她,一手持燈一手撚書離開窗前,赤著腳走進如密林般書海中,不冷不熱問道:“冥界冬天很冷,你不該選擇這個時候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