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蒼華殿回宮多時,我一直睜著眼睛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望著帳頂明豔如一的圖案,恍然如夢初醒。
寢殿裏空曠無人,沒有一絲陌生人曾來過的氣息,一切歸於莫名的寂靜。
我開始懷疑自己此刻到底是夢是醒。
昨日我所遭遇的什麼千燈會、鬥惡少、救下一名受重傷的美男子、跑到太醫院同蘭紹說了些陰陽怪氣的話……會不會隻是夢中的情節?
我悵惘那些情節未免過於真切,連那男子拉著我的手的溫度我還記著。我的腦子真是愈發糊塗,連夢與現實都混為一談。
窗外狂風大作,還未用晚膳,天幕已經低垂,屋內光線黯淡,我喚了芝芝進來。
看著她點亮了屋內四角八方的琉璃燈,明亮的燈光將殿內每一個角落照得明晃晃的,我開口問她:“星奴晚膳吃過了嗎?”
她答:“已經吃過了,不過這會子又在喊餓,四九準備讓大頭再去燒些菜來。”
我早已見怪不怪:“待會兒你讓大頭烹些香酥鴿腿,星奴最近最愛吃大頭做得鴿腿。”
芝芝:“是。”
我不動聲色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半晌,芝芝被我看得奇怪了,遲疑地問道:“公主,您還有什麼事情吩咐嗎?”
我回過神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道:“今日的藥我喝過沒有?”
芝芝溫柔一笑,說:“公主您又睡糊塗了,早膳後您是吃了的。當時我與四九急著去找星奴,便讓菁蘭同清妙伺候你服下的,這個是錯不了。”
我心頭一跳:“去找星奴幹什麼?”
芝芝更加奇怪地看著我:“公主……是星奴半天不回來,後來我們一找才發現是他惹事了。”
我愣住了,怎麼芝芝口中所言與我的夢那麼相似?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芝芝猶豫開口:“公主,今日忙亂,我都忘了還有一事未向您稟告。”
我忙問:“什麼事情?”
她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方檀木匣子,說:“昨日千燈會上,宇文將軍送給公主的賀禮有兩樣,一是這匣子裏的東西,還有一樣據說太大,我們不在便沒法子拿著。”
我接過檀木匣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些似夢非夢的情節逐一閃現,我分辨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芝芝說:“公主,您打開看看罷。”
我看著眼前的木盒,樣子小巧玲瓏,盒麵上彩繪著憨態可掬的小人兒,瞧著甚是歡喜。
打開一看,盒子裏撲來一股檀木質樸的味道,帶著陣陣陳舊的潮濕,在我眼前彌散開朦朧霧氣。
一枚羊脂白玉的扳指靜靜躺在盒中,二指見寬,溫潤通透的玉身上紋刻貔貅圖符,貔貅眥目怒視的模樣栩栩如生。
我拿起那枚扳指仔細察視,燈光打在剔透的扳指上印出我不可置信的雙眼,扳指轉動一如往事流轉。
這枚羊脂玉扳指,內側篆刻著“宇文”二字,甚至閉眼,我都能摸索到它的位置。
盒子裏再沒其他東西,我有些莫名其妙。
芝芝一看,也是了然,歎了口氣說:“公主您先收著罷。雖不知那位宇文將軍賣得什麼關子,若您覺得不便,過幾日可以送還宇文府上。”
我想了想,說:“也隻有這樣。”沒一會兒,我又問:“那個宇文三公子,送的另一件禮物是什麼?”
芝芝被問住了,說:“我也不太清楚,聽太子妃身邊的蘇香說,那件禮物甚是特別,常人也是搬不走的,就放在西武門上。那日展示的時候,公主不在,自然錯過了。”
被她這麼一說,我來了興致,嚷著要溜出宮去瞧一瞧,看看到底哪裏獨特。
無奈沒一會兒,就簌簌下起了大雪,芝芝說什麼也不讓四九去借景泓出宮的玉牌,我隻好喝著悶酒,一個人惆悵地看著窗外夜色中飄撒起鵝毛大雪。
時近年下,諸侯國中的王侯們紛紛進朝進貢述諫,皇宮中夜夜笙歌,一派熱鬧,父皇亦是忙得不可開交。
大周開國以來實郡國並行製,穆宗晚年時期諸侯內亂,更有人勾結朝廷黨羽,蓄意謀害東宮。一時間兄弟相殘,劍拔弩張,膠東王情急之下挺而走險、逼宮禪位,發動了“白露宮變”。
危難時機鎮國公與蕭氏外戚擁護太子清君惻,以燕王高齊為首的宗親更是起兵襄助鎮壓叛亂郡國,終於平定了這場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