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劇變(1 / 2)

“你說什麼?”方才從祁夜說出的那一番話語,任憑如何我也不會相信,甚至害怕再從他口中聽聞任何訊息。不過短短月餘,長安為何會變成如此境地?

裴十三鎮重地點頭,擔憂地看著我:“太上皇日夜服食丹石,如今早已神智不清。四皇子匆忙登基繼位,蕭氏獨攬朝政,朝廷重臣悉數洗牌,往日與之抗衡的宗室勢力遭到打壓。奇怪的是皇上竟然性情大變對攝政大臣蕭崇炎聽之任之。我能被派到涼州來守城,還是托了七姐貴妃娘娘在聖前說情。”

我聽聞之後默了默,避重就輕地問:“矣筠當了貴妃?那皇上可曾立後?”

十三猶疑片刻,點頭之時不由地麵露輕色:“當今皇後沒有一點比得上七姐,好像還是宮女出身,如此當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逍遙侯與祁夜在門外議事而歸,聽聞十三與我肆無忌憚地討論前朝與後宮之時,斥責道:“少翊,如此口無遮攔,天家之事豈容置喙!”頓了頓,逍遙侯又看了我兩眼,“公主,夜已深。今天是你與將軍大喜的日子,我與小兒打擾多時,也該告辭。”

送走逍遙侯與十三二人,我獨自回到洞房之中,一頂蓋頭還未被掀開,桌上紅燭已經快燃至盡頭。

攝政大臣,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權勢足以讓其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擁立景泓登基,遣返沉瞻回歸燕國。蕭崇炎今日能將景泓送上最高帝位,也注定了景泓的皇位將會坐得顫顫巍巍。宗族遭迫,下一個開始倒黴的便是往日與蕭氏作對的門閥世家。宇文祁夜自方才出門議事之後,至今未歸。

鎮國公含冤入獄,淑妃賜死璿璣塔,長安風雲突變。我心神不寧地在房內踱步,頭上金簪搖晃,作出淩亂聲響。

門口響起腳步聲,我連忙收起自己的焦慮,端直地在榻邊坐好。過了良久也沒見人進來,我歎了聲氣,掀開頭簾一角,隻見菁蘭正恭謹地站在我麵前,手中捧著一套素淨的衣衫。“公主,將軍今夜恐怕不能來了。時候不早了,您快洗漱完歇下罷。”

拆發卸妝,這一頂紅蓋頭至始至終沒有等來掀開它的那雙手。銅鏡中我雙眉已有幾分淩亂,恍若遠山風雨吹拂,透露出雙瞳中難掩的疲倦與哀傷。我不知枯坐了多久,洞房之中燈火通明,喜燭換了一根又一根,我的心連同這個屋子明亮了又黯淡。

婚禮還未進行便已經結束,一切都歸於了平靜。沒有人再敢勸慰教我趕緊歇息,何況這一夜起伏輾轉,我早已沒了睡意。

“靈山衛,靈山衛,幾度夢裏空相會。 未曾忍心擱下筆,滿紙都是血和淚。

靈山衛,靈山衛,一草一木皆憔悴。 聞說靈山高千尺,難覓一朵紅玫瑰。 靈山衛,靈山衛,多少情係天涯內? 日日空見雁南飛,不見故人心已碎。 靈山衛,靈山衛,一年一度寒星墜。 遙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誰? 靈山衛,靈山衛,靈山何處無血脈? 且聽夜半鬆濤聲,訴說昨日功與罪。

……”

我雙目放空,低聲吟唱著這首早已爛熟於心的童謠。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簫聲,低回婉轉,在夜色裏無根地飄浮縈繞,與我的歌聲相和,教人莫名感傷。

我起身走到了窗前,祁夜靜靜地站立在窗外梨樹下,身上還穿著成親之時的喜服,大紅刺金的錦繡長袍在微涼午夜中變得黯淡晦暗,一柄長簫握於手中,漆黑雙目神色莫測地看著我。

這樣陌生的眼神與曾經他帶我前往武烈祠之時如出一轍,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與他之間相隔的距離不隻是一堵磚牆。我有一種預感,我和祁夜會從今夜的一波三折走向一條路的兩端。

“我在等你。”站在窗下,我勉強讓自己看起來輕鬆愉悅,“鎮國公定能逢凶化吉,阿弟……皇,皇上不會冤枉良臣。你不必擔憂。”

祁夜打斷了我:“宇文一族落難,皆是因我而起。我此刻前來與你告別,你在涼州等我,待我回到長安處理好一切,一定回來親自向你謝罪。”

“不要!”我脫口而出,“這次你不能再丟下我一個人走。曾經是誰說過,要與我共進退,一起麵對風雨人生?”

祁夜歎氣:“是我。但是,小黑,現在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