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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需要這樣一個理由給自己打氣。

“如果你幸福,他也會鬆口氣吧。”姝茗輕輕抿嘴,聳肩說:“好啦,我要走了!”

“等一下!”湛熹忙不迭地問:“那個……唐迅離開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呢?”她有點擔心,擔心他裝作堅強。

姝茗眨眨眼睛,“他——”

“啊!不用告訴我了!”湛熹急忙揮手製止。

她忽然想起:自己應該學著放開。她的生命重心要從唐迅那裏轉移。再說,唐迅是個大男人,不至於遇到一點挫折就一蹶不振。湛熹很想表示關心,但她也知道,這時候她的關心隻能讓唐迅困擾,他還有很多朋友勝任這項工作。她目前無法讓自己像一個普通朋友一樣出現在他身邊。

當她也變成他的朋友時,也許會拿這件事情來調侃。

但現在,她應該從他身邊走開。

“不可思議,”湛熹捂著心口,“在那個遊戲裏,淨澤說他遣散心中的惡的那一瞬間,好像有個聲音大叫一聲,然後一直想不開的問題,忽然變得簡單起來。我一直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受……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因為你跟他實在很像。”姝茗淡淡地說,“他離開的時候,跟你現在的神情一樣,雖然失落,但是灑脫。”

要是所有的事情,做起來都像說起來那麼輕鬆就好啦!

湛熹後來回想起十九歲的那個寒假,別的事情沒記得多少,就記得成包成包的紙巾被淚水打濕,白花花地丟了滿地,每天每夜,常扔常新。

她可以在任何人麵前看起來很灑脫,唯獨對自己沒法偽裝。那不是一時鬼迷心竅,不是一時頭腦發熱,而是真正的愛上了某人。湛熹覺得,即使用一生的眼淚為她這段夭折的戀情陪葬,也不為過。

雖然嘴上說著不在乎,雖然告訴自己以後還有真命天子出現,雖然發誓把第一次失戀當作紀念而不是傷痕,雖然一再跟自己說隻要有合適的人選,她就要再一次全心全意去追逐——但是,在接下來的三個年頭裏,湛熹身邊仍然沒有護花使者。

唐迅離開了這個城市,去另一個地方工作。明熹和姝茗也走了,去偏僻的鄉間做醫療誌願者。不需要滄海桑田,三年之間就物是人非。

湛熹畢業之後,開朗地從事文職工作,篤信有朝一日會有給她幸福的人出現。

不知是不是這種信念感動天地,那個人真的出現了。

其實,從湛熹看到玻璃窗上倒映的男子時起,她也開始看到另外一些東西。當然,這種事情是不能跟別人說的。

她可以看到迎著豔陽綻放的花瓣上,籠著柔和的虹霓;可以看到湖麵上有許多煙霧一般的人影在舞蹈;可以看到姝茗的影子後麵拖著長長的冰藍色光芒;可以看到明熹額頭中央有一個美麗的金色圖案……她能看到的世界很有趣,但湛熹隻能獨樂樂。

有一天,她看到另一個人伏在湖邊的欄杆上欣賞流煙之舞。“那是曾經生活在這片水中的水草精靈。”那人看湛熹一臉好奇,就微笑著把迷霧中翩躚飛舞的身姿指給她看。

湛熹更加好奇了:“你不怕被我當作神經病?”

那人不假思索地說,“你也能看到,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

那人轉過身,竟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原因很難講清。就像你看到那些的時候,知道它們不屬於人世;我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能看見。”

湛熹笑了笑:好像繞口令啊!她一看表,時間不早,上班要遲到,還有一大堆重要的事情等著處理。於是她匆匆告辭。

奇妙的清晨,遇到一個有趣的人。她心裏這樣說著,回頭看了一眼。

此後湛熹的世界好像突然多了一樣:那個人總是出現在湖邊,湛熹上班的畢經之地。有時湛熹路過時大叫一聲:“我要遲到了”便風馳電掣般呼嘯而過,有時湛熹停下和他攀談幾句,有時一起喝一杯熱豆漿當早餐,有時什麼也不說,隻是看那些煙霧的舞蹈……沒有特別的怦然心動,隻是自然而然地,他們就習慣了分享清晨。

除卻能看見非人世的東西之外,他隻是個普通人,相貌還算好,工作差強人意,前途勉勉強強,總之絕非人中龍鳳,更非讓人癡狂的對象。但有一點讓湛熹十分眷戀:寧靜——隻要與他在一起度過一個清晨,心境就會寧靜。他像湖水一樣接納了湛熹的喜悅和牢騷,然後融化,又把平靜的湖麵展示在湛熹麵前。對上司的不滿、對同事的抱怨,隻要對他說,他就會中肯地從另一個角度給出答案。

在他麵前,湛熹總是很容易平靜下來——她也有錯,他看到了,用一種不傷人的方式提出來,讓她有說不出的別樣感受。

奇妙的感受。

湛熹也提起過唐迅,雖然沒有提起他的名字,但她委婉地講述了那段無法磨滅的初戀,以及那個讓她愛過之後從生命中淡出、失去音訊的人。因為什麼要提起來呢?湛熹忘了原因。隻記得那個故事結束的時候,湖水不再平靜。

他有些不安。湛熹在心頭小小得意——這是她不厚道的小詭計。他可以對許多事情淡然處之,但如果對她曾經的愛情無動於衷,湛熹會失望。她喜歡他的波瀾不驚,但不能接受自己在他心中激不起半點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