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醫院的規模設施到這些大夫的穿戴,不難看出其收費標準和檔次,這些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專家,如此大陣仗地結伴查房,名為診斷患者的病情,實則為見到元秋燁,實在可笑。
一場鬧劇散場,空蕩蕩的房間裏仍舊隻剩下她一個人。
徐琳琳又一次出現,說了無數的話,隻有一個永遠不變的核心內容,元秋燁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聽得煩了,夏小青便從床上起來,站在窗戶邊,盯著遠處。這裏是醫院的VIP病房,距離地麵可不止十八層,曾經入骨的恐高症被徹底治愈了。
不再怕高,但對未知的恐懼卻不期而至。
熟悉的街不見了,熟悉的人更是難覓蹤跡。
十年,說長不長,但足以讓整個世界都已滄海桑田。
夏家的房產不知道倒了多少手,現在住在裏麵的人,連夏雲是誰都不知道。
父親研究室所在的一整片區域都已拆遷,新建了規模龐大的購物中心,周圍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夏小青舉目四望,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當年那場史無前例的災難如今也被歲月湮沒,不留一絲痕跡,善於遺忘的人群間接寬恕了夏雲夫婦的“重大失誤”,可怕的後果隻是圖書館裏電子報紙的寥寥數語而已。
他們冠以父親和母親“曆史的罪人”,將一切都分析得頭頭頭是道,但對她和二叔夏元的遭遇卻隻字不提。
夏小青膽顫心驚地看完那些報道,久久無法平靜。
哪怕她所知不多,也明白這不是事實的全部!
回到醫院已是黃昏時分。
讓夏小青沒想到的是,元秋燁已在這裏等了她兩個多小時。
沒有責問,沒有怨怒,隻輕輕問她還有沒有不舒服,盛了紅棗阿膠湯放在她麵前,看著她一口口喝完,又極其自然地將碗洗幹淨了。
心事重重的夏小青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裏百味雜陳。
一直各忙各的,自己和父親夏雲幾乎沒有過這樣溫暖的瞬間,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憐憫,讓在她莫名其妙地失去父親之後又莫名其妙地重新得到了一個父親。
“錦瑟,我有些事和你說。”元秋燁放下袖子,上麵的袖口在暈黃的燈光下格外閃亮。
她輕輕點了點頭。
“大夫說,你明天可以出院了。”他笑,“有什麼打算嗎?”
夏小青心裏沉甸甸的,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她能有什麼打算?
“這樣吧。”元秋燁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搬到我那裏去住。”
“不用了,叔叔。”夏小青清楚地記得元秋燁隨從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會忘了偶然間聽到大夫們的小聲議論。
外人眼中,林錦瑟可沒那麼可愛。
一個自私自利的貪婪巨蠹,一個機關算盡的卑鄙小人。
盡管有徐琳琳的千叮萬囑在前,夏小青還是沒辦法趁勢而上,畢竟拋開所有尊嚴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讓她骨子裏那點兒小清高一發不可收拾。
這回答,多少讓元秋燁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