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翹,你點的什麼香?”她平素極少用香,這一點濡沫軒的丫頭都是知道的,今天都犯糊塗了嗎。
“玉......玉翹是怕小姐緊張睡不安穩,點的是安神香。”
“把這香滅了,開......開會窗,這香......”這香熏得她昏昏沉沉的,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疲累的拖入了夢想。
玉翹轉身看了一眼床上睡過去的晚沫,眸底有一絲的掙紮,終是歸於平靜,轉身來到外間的軟榻上,麵朝裏躺著,久久才閉上了雙眼,夜也隨著她的入睡漸漸靜下來,靜的落針可聞。
倏爾,緊閉的房門咯吱咯吱晃了兩晃,緊接著倚開一道縫隙,月光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一條細長的人影,那人探頭探腦的傾身進來,躡手躡腳的穿過隔間,來到床頭站定,瞧著床上睡得正酣的明晚沫露出了森森然的一口白牙,他在笑,卻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是夜,亥時三刻,一條黑影扛著一個人偷偷從太傅府後門鬼鬼祟祟的走出來,抹了把嘴就朝著胡同口一青布馬車跑去,急急掀開簾子,正欲把肩上的人放進車裏,卻驚愕的後退兩步,緊接著拔腿就想跑,就在這時周圍亮起一把火把,把馬車周圍照得通明。
那人刹住腳步,一回首,露出一張流裏流氣又滿是痘瘡的臉,而馬車上端坐著一個帶著鬼麵的男子,他微微一動,眉心綴著的鏤空鈴鐺便發出一陣脆生生的輕響。
“你......你是什麼人,居然在爺爺麵前裝神弄鬼!”原先他隻是看見那張鬼麵,本以為是大半夜的見了什麼孤魂野鬼,如今發現是人,便壯起膽子朝馬車啐了一口,擺出一副蠻橫的模樣。
季蒼渺看也未曾看他一眼,視線定定的凝著車上昏睡的女子,恬恬靜靜的一張臉,絲毫不覺危險的來臨,那不正是濡沫軒裏的明晚沫是誰。出乎預料的,他解下車中的水囊,毫不留情的一股腦把水澆在了明晚沫臉上,清涼的水順著臉頰一路跌到地上,如碎玉一般崩裂開來,一如晚沫的酣夢。
晚沫不知所以的抬了抬眼皮,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瞥見頭頂那張鬼麵的一瞬,霎時回得清明,一股腦爬起來,如臨大敵的盯著前麵的男子,因為那股幹鬆香的味道她隻在一個人的身上聞見過--季蒼渺。
“你認識他?”季蒼渺緩緩抬起手指向那遮遮掩掩的男子,話語裏滿是戲謔。
直至季蒼渺這麼問,晚沫才注意到那人,那人一見晚沫盯著他瞧,惶恐的拉起袖子遮著臉,四處尋能夠躲藏的地方,一時間竟然連逃也忘了。借著火光一瞧,晚沫也終於看清了那人的長相,厭惡的皺起了眉,“樣貌比你那張鬼麵還要駭人,我又不是牛頭馬麵,怎麼會結識他這種人。”
麵具後的季蒼渺幾不可查的扯出一絲輕笑,環著胸靠在車上,雖是笑語,眸底卻清淩淩一片,“哦,本侯還以為你是要抓住最後的機會逃離赤京城,逃離明個的婚禮,也正好逃離本侯呢?”
聞言,晚沫挑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靠在另一邊與季蒼渺對視了半晌才道,“我早就算準了侯爺會派人在太傅府外防著我逃,隻是沒想到會勞你這尊大佛親自上陣,真是讓我對自己的評價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呢!”
麵對明晚沫帶有挑釁意味的冷嘲熱諷,季蒼渺倏地收緊了瞳孔,火光閃爍,打在那張鬼麵上折射出冷然的光。
有一瞬間,晚沫心底騰起一股強烈的寒意,卻仍是強撐著迎視著季蒼渺的眸光。也恰巧在這個時候,那人逮了空子轉身欲逃,誰知季蒼渺本來就是個警惕性極高的人,眸光陡變間已把腰間的佩劍揮了出去,銀芒劃破夜色,錚一聲悶響,就插在了那人腳邊,入地三分。
那人瞥了一眼腳邊的利劍,腿一軟就跌坐在地,驚恐的爬了幾步又不知所措的回頭猛磕了一陣頭,嘴裏還念念有詞的求著饒。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啊!”
麵具後的季蒼渺蹙了眉,給了馬車旁邊的鬼刀一個眼神示意,鬼刀憨憨一笑,將火把插在車上,抽刀就朝那人走去,打磨的鋒利無比的刀身浸在月光裏,就如一張嗜血的大口。那人見了已是麵如死灰,雙目瞪的銅鈴一般,眼看著那口大刀就朝著他砍了下來,刀刃擠進血肉肌理的聲音被淹沒在撕心裂肺的尖叫裏,他捂著斷臂,汗流如注。
晚沫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說血肉模糊都一點不含糊,登時渾身的血液也跟著涼了一半,看鬼刀又要動手,錯愕的盯著季蒼渺喝道,“夠了!你這是草菅人命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