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於麵對(1 / 1)

敢於麵對

浮萍草

記得初上中專時,我還是一個羊角小丫頭。所謂羊角,即指頭上的倆“衝天辮”。我自大山深處來,自然免不了黃泥般的鄉土氣息。山裏人都很窮,我所穿的一身土氣的農家服和手工縫製的紅布鞋,還是媽媽用積蓄多年的壓箱布做的。

到校第一天,我攥著父母的血汗錢去報名,一路上接受了許多衣著時髦、裝扮入時的同學們的“注目禮”,想是好奇又驚詫於我鄉土裝束的粗俗吧!我其實並不介意,仍蹦蹦跳跳地前去報了名。

報完名找到寢室,推開門,其他人員都已到齊:有的正在看書,有的在聽錄音機,還有個穿黑裙子的女孩正在洗頭。見有人到來,她們輕輕瞥了我一眼,又各幹其事。我徑自走到床前整理床鋪,弄好之後便躺在床上休息。

黑裙女孩洗完頭,走到桌前。拿起一個不知名的玩意兒又搖又晃,擠出一大團白沫,然後塗在頭上,拿著梳子對著鏡子東梳西梳。

山裏的孩子見的世麵少,我那時別說用過摩絲,連聽都沒聽說過,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同學,你抹的那玩意兒是啥東西呢?”

“摩絲。這都不知道麼?”

我看著白沫,擔心地問:“要是梳不掉,這樣白乎乎的咋辦呢?”

“土包子!”她們不約而同地扔過來冷冰冰的一句,又肆無忌憚地哄堂大笑。

我不知道當時是怎樣衝出了寢室,又是怎樣跑入了一塊大草坪。然後我就伏在草坪裏,讓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打濕我的臉,我的衣袖。那時我好恨好恨:恨自己為什麼要問那個問題?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城裏人?恨父母為什麼沒錢而不能把自己裝扮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甜美的嗓音在喚我:“小妹,小妹!”那甜美的嗓音似有不可抗拒的魅力。我驚慌地抬起頭來,卻又立即低頭拭淚水。這一刹那我看見了喚我的是一位貌美的姑娘。她坐輪椅上,很年輕,笑容很甜,適當的裝扮給人一種親切又典雅的感覺。隻可惜左褲管空蕩蕩的,在微風中還輕輕地搖晃呢。

“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我躊躇了一下。不知為什麼,接著我就像對知心朋友一樣傾出了我的故事。剛說完,卻又後悔:要是她也嘲笑我咋辦?

她用手捋了一下眼前的劉海,柔柔地接過話:“農村孩子與城市孩子相比,物質生活條件雖然差些,但那並不是重要的,一顆善良的心足以抵擋一切。對嗎?其實,任何不幸,隻要你敢於麵對,就會發現一種潛在的美,不是嗎?”然後我們互說再見就相別而去。

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品味這句話。敢於麵對,就會發現並獲得一種潛在的美。是啊,農村娃雖然土氣,雖然貧窮,卻還擁有不遜他人的誠實品性善良心地,這不就勝過一切嗎?何必為自己是農村孩子自卑,更何苦因他人嘲諷而掉淚呢?

從這以後,我開始以敢於麵對的姿態了解中專生活。我一點也不自卑,更不為粗俗的裝束而羞愧。在別人目光的“關照”下,我總是昂首挺胸地走過去,甚至還扯一下發皺的衣領。

我的學習因此很好,同學們不再嘲笑我的土氣,而是愉快地與我玩耍,談心,互相關心與幫助。

現在,我們已臨近畢業了。我們同寢親如手足。當然,我還在穿鄉土服裝與那雙手工縫成的紅布鞋。快樂就是這麼一種不能刻意去追尋的感覺。就像垂釣一樣,即使水清魚稀,但隻要你肯臨溪靜坐,波間的浮標就總會有被牽動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