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相思陪伴你的輝煌
鄭敏
如果不是夏季裏那個美麗的偶然,如果不是你邀我到夏天的深處去趟水,我就不會摘下一顆怦怦跳的心走近你。
初識的日子,我正在人生的峽穀中掙紮,在苦難的海水裏嗆水,乖乖,不公的命運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我失業了。突如其來的打擊使我年輕的心超載,我的性格一下子變得沉默抑鬱,我孤獨地在雨中聽風,在山上看雲,在圖書館裏兀自坐上一天,我脆弱得如同一個紙人,風一吹就“呼啦”直響,是你遞了一根精神的竹竿把快被淹沒的我拉上了岸,你對我說,人活著就是掙紮,當生活遺棄你時自己可千萬不要遺棄自己,又對我說,任何打不死我們的棍子都會使我們變得堅強。你向我兜售了一大串思想哲理以及一個個關於自己的與眾不同的故事,你那會製造思想而大膽的眼神使我變得羞怯和愚笨,你理性而深刻的言語使我變得緊張而慌亂,我從逆境的悲愴和淒涼中走出,同時也不知不覺走近了你。
那段歲月,無論從何種角度讀你,你都完美無缺,你所缺的那部分也早已被我用想象的畫筆填滿。
以後,我們的話題又涉及到了文學和愛情以及日常生活的各個領域,你總是從從容容,若即若離,不動聲色之中顯得遊刃有餘。
人在脆弱時,是很容易受外界的情感襲擊的!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那幽居獨處了多年的情感已長成參天大樹時,已後悔不及。
你也曾愛過我嗎?我相信你愛過,但你從未拿出男子的全部柔情。我不怪你,隻怪自己當時的弱小和悲慘的境遇,用你的話說,愛就是欣賞,一個脆弱得尚需人給予精神扶植的人有何榮耀讓人來欣賞呢?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一隻高飛的鳥,一隻不甘於棲息在溫巢裏往返於樹梢間的大鵬,你雖流連湖水的碧藍、田園的平靜、小橋流水的詩情畫意,但你更向往田野的富饒,海洋的喧囂,高山大川的險峻廣闊,你今生注定要一個人背上幹糧,在空寞的沙灘裏跋涉,任何一個女性都不會使你駐足。
事實也確實如此,當9月高遠的天空還搖曳著夏季的溫熱,當被你踏過的泥土還燃燒著愛情的火苗,你那剛柔相濟的性格中就出現了一股秋天的肅殺之氣,你僅有的那點柔情就被事業的槳牽走,在一個起風的早晨,你拍拍我的肩,告訴我,你要啟航。
我默默無語。
分手時分,你約我到夏季的小湖裏再趟一次水,我拒絕了,還有比故地重遊更令人感傷的嗎?我不願被你讀出脆弱,盡管淚早已盈上了眼眶。
分手時分,多想用滿心的柔情鑄一把鋒利的長箭,向你堅挺硬冷的胸膛破空刺去,可我知道結果隻能深深地紮痛自己溫存的心。
我知道這一分手將意味著永遠的告別。
從此,當一縷長風斜過時,我隻能握一縷在手,獨自無言地感受它的飄零與艱辛。
從此,有一種感情它隻能生長在夢裏,綻開在懸崖峭壁上,並隨著歲月的風沙雨淋而日漸膨脹,最終成為我人生的一大奇特的風景。
以後的日子,我隻能默默地望著你跋涉的背影和前行的腳印,當渴望如潮水般一次次地爬上人工築成的海堤時,我隻能命令自己咬緊理智的牙關,歎息一聲原路返回。
以後的日子,我會關上心門,用古典的筆,用現代的思維,蘸著青春和血淚,寫一些不能成篇的詩句,任隨時潑過來的感情,把自己衝到看不到邊的茫茫人海。
有愛真苦,又總是情不自禁,也許有一種愛從一開始就要遠遠逃避,從放飛的那天就沒有結局。
世人都說,沒有付出就會沒有收獲,但我卻發現有時付出卻不一定有收獲,甚至付出得越多,收獲得愈少。
常自欺欺人地說上一句,愛,隻要愛過就無怨無悔。殊不知,愛過之後的淒涼更令人愴然神傷!
樹上的果子似乎總比手裏的果子甜,青酸的果子似乎總比紅熟的果子更誘人垂涎,遠處的風景似乎總比近處的美麗動人、令人神往,這是一切男人的邏輯。那麼,女人的邏輯是什麼呢?女人沒有邏輯,愛,是一切邏輯中最高的邏輯。
這是我的悲劇,是男人和女人的悲劇,更是上帝造人的悲劇。既然別無選擇,既然命中注定你要做一次單程的旅行,那麼我真誠地道一聲:朋友,走好。
願你的行途一馬平川,天隨人意,願我彎彎的相思能鍛造成你圓圓的輝煌。若幹年後,當我垂垂老邁時,我將自豪地告訴後人,你曾是我滿天星晨中最亮的那顆。你的關愛我無法埋藏心底,我將彩練的另一頭拋向你,請你在雨後的某一天,把我拉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