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權(一)
同寧九年十二月四日。
暖閣中,秦風怔怔地望著床頂上的金紗帳,連被褥外凍得發青的手臂也沒去理會。半晌過後,他用力地閉上眼睛,死死地吸上一口氣,再一下吐出,睜開眼來,茫然的神色已消失無蹤。
他沒喚人來伺候,獨自下得床來,披了件裘袍,來到窗邊,推開鏤空漆紅檀木窗,頃刻間,初陽豔麗柔和的光芒自窗口灑下,把秦風整個人都籠罩於一片暖和之中。
窗外有一顆普通的常青樹,常青樹的樹幹已經很粗了,想必是早就被哪位皇帝命人種於此處,寓江山常青之意。
常青樹枝葉斑斑卓卓,把陽光分割成無數的色彩,然後任其灑落。秦風伸出手,想要抓住這五彩斑斕的光芒,可她們卻由他的指間穿過,隻留下嬌羞的回眸。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出現在了原本屬於他的那個時代,但在夢中的那時代中,熟悉的麵孔與熟悉的事物似乎早已將他遺忘,任由他獨自飄蕩徘徊。他如空氣一般生存著,除了一副軀殼外再也無其他。他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不知道歲月的起伏,他生存的目的,似乎隻是為了死亡。
他以為自己置身於地獄中了,他死勁地想掙紮出來,就在他用了無數的氣力快要成功時,那些讓他陌生的熟悉麵孔與事物突然又熟悉他起來,並拚命地深情凝視著他,無聲地呼喊著他,他眼前閃現出一幕幕流去的歲月,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占據了整個腦海,她們交織在一起,溫柔地讓他回去。
當他將要轉身步入時,那一幕幕忽然變成了金戈鐵馬的場景-------一片赤紅的草原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士兵廝殺在一起,戰鼓從四麵八方響起,無數士兵的慘叫與呐喊撞擊在灰暗的上空,似乎要將壓低的烏雲衝破。一聲奇特的吼叫響起,及眼的士兵全部抱著頭渾身顫抖地萎頓倒地。
金色的光芒接著閃起,秦風還來不及閉眼,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金色中衝了出來,纖纖白玉掌遞出,赫然就是那一心閣的冷女人,秦風亡命地掉轉頭來,想要逃跑,突然發覺胸口一痛,秦風低頭一看,一隻散發著寒氣的玉掌已然穿透他的胸前。秦風陷入無盡的恐慌與悲哀中時,眼前的景象又一變,有生他養他的父母,有他的好兄弟,還有他曾經相戀過的少女,他們都伸出手來,要抓著秦風,把他拖離無邊的恐慌中,秦風剛要高興,景象再變,此刻是一身紅裝的柳惜玉姐妹,身著白色盔甲的白鳳,俏美清甜的阮秋琦,風姿綽約的齊萱,還有眼神清澈的燕紅姬,她們眼中露出的,是信任,讓秦風熱血湧起的信任。就在此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她們的身後呈現,不用去想,秦風就知道是那冷女人,眼看那無限放大的白玉掌向幾女襲來,秦風如陷地獄,猛地驚醒過來。
背脊上的冷汗秦風已懶得去理會,夢中的每一幕都在腦海中清晰地呈現,不斷地轉換著,最後是父母,兄弟與少女,景象定格在此處。秦風的眼中不無悲哀,他的回憶中,是否刻意淡忘了他們?他踏上的路途是否能回頭?他在死亡與生存間該要如何互換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