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仰視著這裏的一花一木,一磚一瓦,一宮一殿,都是當年還是劉玄更始政權下的一名小小的行司隸校尉的劉秀,奉命整修的。想必誰也沒有料到,兩年後的今天,劉秀竟會成了這座皇宮的主人吧。
冰淩河上,花石橋邊,枝枝臘梅措幽香。我放眼望去,發現廊坊綿延盡頭正立著一位很年輕的女子,她抱著一隻慵懶的貓兒,癡癡凝望著北方,那眼神好像跳過了黃河,跳過了重重行行的太行山。
我看著她,就莫名的想起了一種花兒。“紫花一夕為芳心”,優雅又高貴,毛絨狐裘罩著紫藤蘿著色的羅裙,釵簪挽著三妃變式多寰望仙九鬟髻,幾縷青絲從高髻垂下,風拂而過,娉婷嫋嫋。
我心下了然,這樣的氣質,這樣的盛妝,除了這兩年多來一直陪在劉秀身邊的郭貴人郭聖通,不會另有她人。
我在看著她,她也側目看見了我。從此,一南一北的兩個女人,隔著浩蕩渾濁的長河,為了同一個男人,在後宮裏相逢了,而我們,都隻是彼此不約而同的,莞爾一笑。
都說一笑泯恩仇。我們有恩嗎?對劉秀有恩。我們有仇嗎?現在沒有,以後或許有,也或許沒有。
此時,一個宮人裝扮的婦人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來到郭貴人麵前低於些許,郭貴人俯身放下貓兒小心翼翼的抱過嬰孩,素素纖手嘻嘻逗著,而那貓兒縱身一躍,跳上廊坊頂端,一路踩著雪白的梅花兒印,風雪中銷聲匿跡。
那是強兒吧,劉秀的孩子。他有一周歲了嗎?我不知道。我好想過去看看這個孩子究竟長得怎麼樣,是白白胖胖的吧?是像劉秀多一點,還是像她母親郭貴人多一點?我真的好想過去抱抱強兒,好想好想,但是我最終還是向著郭聖通行了一個禮,暗暗走下玉石橋,偷偷地撫了撫自己的小腹。
那裏曾經,也存在過一個小生命,隻是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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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年輕,聽說比我小四歲。”
琬玉糾正道:“是三歲,十八。”
“總而言之比我年輕,三歲四歲沒有差別。”
琬玉接著道:“姐姐,不過三四年的差別,根本算不上差別。”
“她外公是漢景帝的七世孫、真定恭王劉普,母親是劉普的女兒,被世人稱為‘郭主’,父親是世家大族出身的郭昌,她的親表哥是真定王劉揚,十萬大軍助陛下成功拿下王郎,繼而平定河北。郭貴人是正統的高門貴族,還有著半個皇族血……”
“單憑陛下的雄才偉略,沒有那十萬烏合之軍也能平河北,隻是時間的問題。姐姐又何必在意家世背景?陛下對你好才是真的。”
誰又能明白就是這一個時間的問題,改變了兩個女子的一生。和郭貴人郭聖通對比起來,我不過是鄉裏良家的女兒,如果不是餘生要共侍一夫,我又何須在意?如果不是心有執念,我又何須相較?
一切一切,皆因愛而起。
長途跋涉的疲倦,累的我全身無力。琬玉服侍我洗浴,我竟泡在池子裏睡著了。夢中驀地聽到有人叫“麗華”,頓時令我心驚肉跳。是我日日夜夜盼穿了雲海的聲音,那個已經深入到血液裏,讓我相思成蠱的聲音。
“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