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的前身叫永巷,秦時設置,一直到武帝時改永巷為掖庭,置掖庭令,屬共工管轄,就是昔日的少府,共工是王莽代漢後新改的名稱。掖庭令主掌三宮六院嬪妃起居等日常事務外,還管理著宮人簿帳及蠶桑女工等閑雜事務。因著接觸的都是皇帝後宮的女子,自然要由高層宦官太監任職。
地皇二年的第一場雪下得有點早,才剛剛入了十一月,皚皚的白雪就覆滿了皇宮大地。今日一早我陪著瀟瀟用過早膳,小聊了一會兒,待雪停了就回了我的澨荷軒。
路上冷風翻著雪沫恣意紛揚,本來隅中①的太陽映著刷白的雪就已經將澨荷軒反射得有些刺眼,可是大殿正中央站著的人更是刺眼。
我瞥了他一眼,兀自進了內堂取了本竹簡坐在榻上看,心裏想著自己看到他出現在掖庭為小令的那一刻的心情,說不出的什麼滋味。
這書簡看得,著實心不在焉。
化雪的空氣到處凝結著冰涼的寒意,我吩咐侍女將炭火添旺一點,繼續無視站在外殿的人。而他倒是很自覺的挑開輕紗簾幕走了進來,悠悠然的仿似在自己家一樣坐在了我的對麵。兩人之間的小硯台頓時狹隘了好多。
我把竹簡往硯台上一放,起身道:“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這個無賴皮笑肉不笑的衝我道:“怎麼,我憂思你一個人呆在這兒澨荷軒孤單寂寞,所以特別過來陪著你。一番盛情就被你這樣冷冷的拒之門外,是不是太不通人情?”
我抬眼看著他那一身宦官服,越看越覺得紮眼,越看越覺得不是滋味。
“黎大俠士,你實在是不想讓人佩服都不行。想我陰麗華活了十七年,第一次在你身上大開特開了一次眼界。原來你所謂的高官厚祿,就是來掖庭做一個宦官小祿。我是該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還是該暗自替你悲哀,好好的男兒不做卻……啊!你幹什麼!”
話還未說完,我已經被黎緔的動作嚇得轉過了身去,盯著牆壁上的帛畫氣得不可自製。
“嗬……幹什麼?你不是鐵了心認定我黎緔做了掖庭令就是一個被閹掉了的太監嗎?那麼你現在可以把頭轉過來,好好看看我黎緔到底是太監還是男人!”
“你、你……你……”手撫上前襟,拚命地試圖平抑心中的慌亂,“你……快點把衣服穿上!”
“怎麼?沒有勇氣鑒定了?”
“你把衣服穿上!”我驀然轉身衝著他大聲的吼了出來,他雪一樣白的和衣映入我的眼簾。因為劇烈的氣憤,眼淚“咕嚕”一下子滾出了眼眶。我再也抑製不住情緒,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我很好欺負是嗎?我是不是很好欺負?從南陽新野欺負到平林,從平林一路欺負到長安,到了長安皇宮,你還要欺負我!我到底欠你什麼!縱使是我錯怪了你,出言諷刺了你,我向你道歉行嗎!對不起,陰麗華錯了!但是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汙穢的方式羞辱我!你怎麼可以如此不顧別人的感受就做出這種不恭不敬的事情!你怎麼可以如此對一個女子!”
轉過身去,我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這裏是皇宮,是掖庭,是皇帝目前最關注的地方,你雖身為掖庭令,可以來往各宮,接觸很多女子,總歸還是注意點得好。免得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最後連死都不知道怎……”
“皇上駕到——”
我驚駭著回首,這一聲尖而細語的“皇上駕到”衝進了整個九華殿,更是將我的心髒衝得突突直跳。我已經徹底的被嚇得慌了手腳,撿起地上的衣服不管反正不管倒下就往黎緔身上套。
“快點把你的衣服穿上!皇上通常都是去看瀟瀟的,你還有時間!穿好衣服後把我那盆龍遊梅端去一景閣,若陛下問起,就說你奉命送來九華殿送龍遊梅的,‘陰仙女’讓你轉送給‘史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