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榮儀心中千回百轉,想起太多往事,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管家福伯便遞上帖子,杜榮儀微微抬眼,望到了帖上的金龍鸞鳳,於是打開來細細瞧著。
清晨煮茶之時,杜榮儀淡淡道:“平仁王班師回朝,陛下宴請群臣,為王爺接風。”她招手示意出月,“明日你便於我同去。”
“嗯。”出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倉平國的遼闊疆域,皆由曆代鎮守四方的異姓藩王守衛。近幾十年來,西南的岷西國,北方的東陵國極不太平,屢屢派兵滋擾邊境。
北方東陵國兵強馬壯,向來以淩厲的奇招、勇猛的甲胄鐵騎令人聞而生畏。三年前大批鐵騎長驅直入,三日內連攻北方二縣,朝野震動。此時朝中將帥,竟無人敢領命北上。當時的羅光義,還隻是榮安城的禁衛軍統領,主動請纓,領命率兵北伐,將東陵人驅出倉平國土,收複失地。國人聞訊奔走相告,皇帝感其勇猛忠烈,封號平仁王。如今北方平定,平仁王凱旋回朝,平靜的榮安城,又一次因為英雄的歸來而熱鬧起來。
一想到今晚要進宮,出月的手心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不論怎樣,今晚必然是要遇到子徵的罷。
“林姑娘。”屋外的璧竹垂首低語,“主子命奴婢給姑娘梳洗打扮。”
原來進宮還需這樣繁瑣。沐浴熏香後,墨色的長發被璧竹緩緩束於腦後,出月瞧著銅鏡中的自己,那人仿佛是她,卻又不是她。青絲綰成發髻,露出白皙的頸項,更顯身形窈窕。
“姑娘真是個美人呢!”璧竹輕笑道。
她說她是美人。出月自幼便沒有被人誇讚過,母親早逝,少時在家,父親並不喜歡她,妹妹叫她野種,來到了東厄山,師父和子徵也沒有誇讚過自己美麗。然而作為一個女子,不論如何還是願意聽到別人的褒獎。
薄薄的劉海遮住了額頭,鏡中的女子俏麗的鵝蛋臉上,眉目如畫般潤澤。
出月安靜地坐在凳上,頻頻向鏡中望去,一麵美滋滋地打量自己,一麵認真地看著璧竹給她傅粉描唇,偷偷記下那些手法。
頭一次著宮裝,出月差一點被這廣袖的羅裙勒得不過起來,可這樣還不夠,璧竹又給她係上了一條白玉錦帶。
“璧竹,璧竹!我快要被這錦帶勒死了。”
璧竹嘻嘻一笑,“宮中皆以細腰為美,姑娘可不能像往常這般布衣寬袍了。”
談笑間,杜榮儀便款款步入內室,見出月紅袍似繁華般,襯得她的麵容似朝霞一般,讚歎道,“果真風姿無限。”
出月一臉委屈:“大人,出月的腦袋都快要被這珠釵壓斷了。”
杜榮儀聞言掩口而笑,“你這丫頭,出嫁時頭頂著鳳冠,要比珠釵更重些。”
出月聞言低頭不語,臉頰浮起紅雲。
杜榮儀朗聲而笑,出月這才注意到,她今日著朱色的宮裝,束腰窄袖,上繡金色龍紋,倒是襯得她風姿卓越,與往日大不相同。
福伯早就備好了馬車,出月緊緊跟隨在杜榮儀身後,隨她上車。
馬車緩緩而行,道路似乎悠遠漫長。出月坐在馬車上,正襟危坐也不是,斜倚車窗也不是,生平頭一次穿著華麗的宮服,唯恐自己壓出了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