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是遭受了什麼樣的不幸,竟悲愴至此?
“趁熱吃了。”男子道。
“請問恩人尊姓大名。”出月知道江湖規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在下裘明揚。”男子拱手道:“不知姑娘為何孤身一人,流落至此。”
“我與夫君行至此處,卻遭一夥暴徒襲擊。”出月艱難地咽了一口魚,咳嗽起來。
裘明揚聞言大驚,“可是一夥黑衣蒙麵之人?”
出月聞言微微心驚,卻點了點頭。腦海中突然閃現出百榮苑被貶的兵部尚書裘海來了,裘海此刻恐怕正在回京的路上,難道這裘明揚便是他家子弟。
出月見裘明揚神情悲涼,難道是裘海已死?“難道公子也……”
“我與父親行至荼羅山,遇了惡人偷襲。”裘明揚目光複雜,想必是回想先前的事情。
“公子請寬心,此處名曰伏龍穀,伏龍在此,有天子庇佑,令尊自會安然無恙。”看到裘明揚表情不善,出月此刻隻能信口瞎謅。
獵獵的火舌高高舔起,裘明揚忽然揚起手掌,強大的掌風隨著塵土一齊撲向火苗,將火撲滅。出月吃了一半的烤魚鋪滿了塵土,隻得丟棄。
此時隻有裘明揚這根救命稻草,他雖魯莽,出月也隻得忍下了。
他們在此生火,極有可能會引來黑衣人的發動夜襲。雖然此刻筋疲力盡,出月隻能卯足了精神,跟著裘明揚向前走去。
這荒山野嶺,沒有鹽巴調料,方才吃下的那半隻烤魚竟透著一股子腥味,隻令出月覺口鼻中到處都是血腥。此番遇險,能撿回一條命已是大幸,且不追究飲食美味與否。
當夜並無半點收獲,出月尋了一處避風的山洞,隻能將就著睡下了。次日醒來,裘明揚正立在不遠處,仿佛一夜未睡般,眼裏全是血絲。他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昨日那般痛苦的表情。
出月能夠理解他失去親人的痛苦。
如今天色已亮,出月支起身子,忍著全身疼痛走到小河旁洗漱,此地有水,隻要沿著溪水走便可回去。
出月低頭掬水,卻被水中的景象驚呆了,尖叫聲剛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就被裘明揚捂住了嘴。
出月甩開他的手,盯著水裏的景象久久不能平靜。難怪他總用如此痛苦的眼神看著她,難怪自從昨夜起她總覺眼前模糊不清,還以為是過度辛勞所致。
水中的女子,頭發淩亂,一張臉不辨男女,放眼望去隻見青紫傷痕,腫脹不堪。因為臉頰已腫,兩隻眼睛便被擠成了一條線,鼻端嘴角滿是幹涸的血跡。
還記得她在水中沉浮之時,一睜眼便看到了眼前的巨石,想必是直接撞了上去,硬生生將這張臉撞成了豬頭。
裘明揚見她苦著一張臉,反而高興了似的,眼裏多了笑意。
出月本想一路向上遊走去,可裘明揚與父親在下遊走散,偏要回去尋找。路上有過打殺的痕跡,偶有幾具屍體。
“丞相一路上並無危險。”出月道,卻立刻後悔到想給自己一巴掌。
冷風乍過,裘明揚的揮起的長劍抵上出月的脖頸,“你怎知丞相在此?”
“我……百姓皆知裘大人近日回京,自平州至榮安,隻有荼羅山這一條捷徑,你又告訴我你姓裘,難道不是麼?”出月並不害怕,望著他目光盈盈。
裘明揚見此女麵目醜陋,唯有一雙眼睛十分清亮,所言卻也不假,若這女子有心,恐怕他早已暴漏身份,引來了殺身之禍。
出月原本就不相信周晉軒是什麼善類,昨日遇險以來前思後想,多少明白了其中緣由。裘海為官時正直清高,加之是皇帝一手提拔,頗有些桀驁不馴,得罪了不少權臣。當今聖上為了肅清杜賢餘黨,一改往日結黨營私的不良風氣,提拔新人,亦重用了裘海這樣忠心耿耿的老臣。她雖不知是何人派了刺客前來,但周晉軒必定是一早便料到有這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