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葉夢
昨天你對我說:“我們結婚吧!”十二年來,你第一次說出這句話。
不容我回答,你接著說:明天吧!我一天也不能等下去了。
明天我們結婚——
已經決定了,沒有太多的時間容我考慮,容我猶豫。
這個不可逆轉的事實,隻需二十多個小時,就要變成現實。
一切都是很簡單的。不需要酒宴和儀式,不需要通知任何親友,隻需稟告父母,隻需要把床鋪換上全新的被褥。
我以為結婚是個人生命史上十分隆重的事件,我完全沒有必要把很多相幹與不相幹的人請來,像召開“新聞發布會”一樣在煙酒糖果之間宣布我們的結合,在漫天酒氣中讓人來祝賀來擺布來評頭品足。
我沒有虛榮心,我不需要顯擺不需要張揚,我不需要任何人認可,也不需要賄賂傳統的輿論。
結婚是我們個人的事,我們完全有權力選擇與常規不同的形式。
我不需要任何人參加我的婚禮,安謐和神秘的氛圍正是我為這種神聖的生命儀式所作的設計。
三十五年的生命將要進入另一種樣式,三十五的後麵需要打一個句號,需要刻一塊裏程碑。
屬於我處女的最後一個白天是我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房裏,我悄悄地布置著我的新房,我用我的雙手不停地做這做那,以分散我紛亂的思緒。
喜悅悄悄地在身體裏滲透,與之俱來的更多的是恐懼和憂慮,也有一種不可挽回的悲哀。
我好像一塊蒼白的畫布,將要被塗上各種顏色的圖案,我不無痛惜的感覺,好像麵臨一種破壞性的災難。
這一個白天真是漫長,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回顧三十五年的過去。少女時芬芳浪漫的憧憬已經離我模糊而遙遠,青年時期追求的苦澀卻曆曆在目,不管是芬芳還是苦澀,都要在這裏打一個句號,我從不後悔。
不管我的選擇是否正確,已不容我再作猶豫,我將麵對新的生活義無返顧地走過去。
不容推卻的那個夜終於姍姍來遲。
新房裏有一種難耐的寧靜。屋外突然鑼鼓喧天,鼓樂齊鳴,爆竹和焰火把黑夜塗抹得五彩斑斕。
這是為我們奏起的鼓樂麼?
夜終於靜下去,鼓樂沉沒了,一切聲響都已停歇。電燈已經關掉,新房裏燃著兩支紅燭。
我坐在紅燭之下。
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我突然希望我們之間隔河隔渡似的對峙永遠下去。
這時,你向我走過來。
你的腳步很重很重,一步步踏在我繃緊的心弦上。
你離我越來越近了。
突然,我感到我的肢體變得冰一樣涼,一種被破壞的恐怖突然襲擊了我。我的心裏突然喊出這樣一句:這下完了。
我已無法回避,我將要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你已經走到我的身邊來了,我突然覺得你像陌生人一樣不敢看你。
紅燭吐出的燭香和煙氣在封閉的新房裏彌漫。
“今夜,我是你的新娘啊!”
很久很久,我的心裏哀哀地吐出這樣一句來。
賣花姑娘
邱華棟
有好幾種賣花姑娘,一種是花店裏的賣花姑娘,一種是勤工儉學站在路口的女大學生。還有一種是年紀很小的失學女童,她們由四處浪跡來城市尋找機會的父母帶領著,到城市裏來生活與生存,她們則到大街上向行人兜售花朵。
“賣花姑娘”,這個名詞有美學上的令人欣悅和動情的意義。因為人們都把姑娘比做花,把大姑娘比做含苞待放的花,把小姑娘比做花的小蓓蕾,所以,由象征花朵的姑娘來賣物質的花,這種花朵的物質與精神暗喻關係的合一使賣花姑娘成為了人們喜愛的人。
但是,那些失學的孩子們,那些小女孩子,在街上拉扯住行人,強行要他們買花,這對“賣花姑娘”的美學意義有傷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