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傾瀉在這片山林之中,婆娑的樹影在凹凸不平的地麵搖曳。阮琴雅披著一件單薄的衣服站在屋前的空地上欣賞那一輪圓月。虛歲已十二歲的她早已沒了幼時的稚氣,隻是那些許憂愁仍掛在她姣好的麵容上。
住持身體抱恙,卻仍堅持打坐念佛,娘親白日裏上山替住持采藥,不小心滑倒,服了藥已早早睡下了。燭暗月明,更深露重,明日便是中秋了,不知爹爹與文珩哥哥可好?文珩哥哥..他是否還記得琴雅?明月高掛,琴雅隻能在此替你們祈福……
阮琴雅削瘦的雙肩上鋪滿了月光,頭發如瀑布一樣散在身後,孤單的影子在她身後拉開了長長的距離。她雙手合十,對著蒼穹上的玉盤許願。
中秋佳節,皇宮裏如往年一樣,白日裏嬪妃與公主們一同欣賞那姿態萬千的各種名貴秋菊,夜裏便是合家歡宴,歌舞環繞,美酒佳肴,一同感受人月兩團圓的佳境。隻是昱國子嗣薄弱,隻有一位王爺,一位皇子和十四位公主,也隻能靠歌舞和焰火營造熱鬧的氛圍。
簡誌軒一身華服,既有王爺的氣派,又有翩翩的氣度。他早早進宮,這十年,一直安守本分,盡力在皇上麵前維持自己好臣子的形象,朝堂之上也努力建立自己的威望,卻從不拉幫結派,不給皇上任何一個借口鑽自己的空子。
“皇叔吉祥~”一個聲音在簡誌軒的耳邊響起,他一直隻顧低頭走路,倒不察有人經過。
“是長公主啊!數日不見,又長高不少啊!”簡誌軒眯起眼睛笑容滿麵地與眼前的女孩客套,她已經出落得婷婷玉立,繼承了皇後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正仰起驕傲的下巴看著簡誌軒。
左隱等人無論怎樣查都查不出長公主師父的真正身份,看來此人必定大有來頭,還是不去招惹她為妙,左右阮琴雅如今不在宮裏,不會生出事端。
簡誌軒笑了笑,道:“長公主可是要去禦花園賞菊啊?”
“是啊,皇叔可要一同前往?”長公主已值豆蔻,倒比從前識禮穩重了許多,隻是那股與生俱來的驕橫似乎仍在眉眼之間不肯散去。
“嗬嗬嗬,皇叔還得去你父皇處,你且去罷!”簡誌軒衝她輕輕擺手道。
“那蓁兒告退!”長公主欠身道。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好一個“蓁”,多子多福,簡文蓁……簡誌軒心裏冷笑,看來你的名字也沒能讓皇室多添些皇子啊!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天邊染起了絢爛的晚霞,簡文珩正醉心於這天然畫卷,冠上的明珠已經微微有了些光芒,夜幕馬上就要垂下了,每到四處漆黑一片的時候,簡文珩就將藏於心裏的阮琴雅那莞爾一笑偷偷捧出來細細回想,這麼多年已成習慣,好像漏掉一個晚上那笑容就會在心裏慢慢淡去。不知今夜,她可也會仰望天空?
“太子殿下,晚宴已經就緒,皇後讓您趕緊過去!”太子殿裏的宮人走到站在窗邊欣賞白日留下最後一片輝煌的太子身後輕聲稟告。
簡文珩整理了一下衣冠,說:“知道了,這就去!”
今年的中秋家宴是皇上的一個新進妃嬪負責張羅的,看得出花了不少心血,單是這宴會的地點便別出心裁,將宴會置於禦花園中,不僅抬頭就能看見明月當空,更有四周菊花的香氣縈繞,皇上與皇後今日似乎格外喜慶。
簡文珩到的時候,才發現今日竟添了些人,他莫名其妙地打量著坐在末席的幾位羞澀俏麗的女子,忽見簡誌軒正慈眉善目地看著自己,忙興衝衝地跑到他麵前,輕聲問道:“皇叔,小雅可好?”
聽太子一門心思都在阮琴雅身上,簡誌軒心中大喜,但仍保持應有的姿態,說:“太子毋須掛心,琴雅每日在寺廟替你,替皇上皇後祈福!”
簡文珩有些失望,他本想聽到的消息是小雅回到王府與家人團聚,可是在這個團聚的節日裏,她仍青燈相伴,不知是何等的孤寂。既然不能團圓,還要這個中秋節做甚?
簡文珩有些氣惱,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後今日的神色有些奇怪,平靜的表情隱隱約約透著喜色,卻努力控製著,自從十年前皇上與太子從大火中僥幸生還,她便每日吃齋念佛,再沒有何事能令她大喜大悲。
見眾人均已落座,皇後側身看了一眼坐在身邊欣賞歌舞的皇上,皇上朝她輕微點了點頭,並舉起手中的酒杯,眾人見狀,忙舉杯相應。
“今日乃家宴,不必太過拘禁。”皇後笑道。
簡文珩隨意拿起桌上的糕點,正要往嘴裏送,隻聽母後說道:“太子已到婚配年紀,是時候為他挑選一位才德兼備的太子妃。”說著便笑盈盈地望向簡文珩,簡文珩那雙刻著祥雲圖案的銀筷夾著的精致雪花糕跌落在酒杯裏,水花四濺,而那糕點入水便化於無形。
簡文珩正欲開口,皇後朝末席的那幾位脈脈含羞的女子招了招手,那幾人便款款而來,簡文珩將祥雲銀筷重重地摔在桌上,目光瞥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