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之後,太子殿門可羅雀。倒不是無人往來,按理說,太子大婚前來恭賀的人必定不少,可是簡文珩整日緊閉大門,宮女們送進去的茶水飲食也未曾動過分毫。連皇後前來探望,他也避而不見。
與此同時,皇上一道聖旨宣到丞相府,本就門庭若市,如今前來道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各種綾羅綢緞、奇珍異爭先恐後地朝丞相府裏湧。
已到花甲之年的曹丞相向來鄙夷趨炎附會之人,眼下這當口更是竭力撇清結黨營私的嫌疑,也許皇上正是看中了他的自命清高,斷然不會在自己百年之後,與睿親王勾結。
而曹茵的父親,曹丞相唯一的愛子,在那場與敵國的戰役中戰死沙場,皇上特追封其為神策大將軍。失了愛子,卻光耀了門楣。從此,曹家在朝廷的地位更無人撼動。
而立曹茵為太子妃,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丞相府上上下下沉浸在一片喜悅與企盼之中,唯有曹丞相,內心的擔憂隨著婚期的臨近,越來越強烈。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太子大婚的消息瞬間傳遍了京城,昱國將會迎來大赦的一年。對於普通百姓,皇族喜喪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無論是喜是喪,減免賦稅和大赦囚犯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京城上下均是一派喜慶。
而遠離塵囂的慈恩寺,卻仍舊青燈素衣,淒冷孤寂。
“咳咳咳……”一陣被努力壓製的咳嗽聲雖然輕微,卻仍透過土牆穿到阮琴雅的耳朵裏。
阮琴雅的眉頭緊皺,手中的蒲扇更加大力地煽著爐上熬著藥草的細火。可用的柴火不多了,近日秋霜較重,好多柴火都被沾濕,阮琴雅被嗆人的濃煙熏出了眼淚,黑色的炭灰飛到她的臉上,身上,她卻顧不得擦拭。
住持已經病了快一月了,藥也吃了不少,仍不見好。那塊沾血的手帕被住持藏在了枕頭下,卻被阮琴雅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她默默地將手帕又塞了回去。
回到慈恩寺之時,住持既高興又憂愁。她是沒想到還會有重逢的一天,更是沒想到,阮琴雅的命運如此坎坷,好不容易離開了這清苦之地,最終又回來了......
天色已晚,柴房除了這微弱的火光,便沒有其他的光源。阮琴雅小心翼翼地將熬好的湯藥倒在小瓷碗裏,滾燙的藥汁濺在她手上,白嫩的肌膚瞬間起了一個小水泡,她忍住疼痛,用布包著瓷碗慢慢朝住持房間走去。
房門虛掩,阮琴雅輕輕推開,見住持仍打座念佛,強打著精神,便徑直走到桌邊,將藥放下,輕聲喚道:“師父...喝藥了……”
住持緩緩睜開雙眼,布滿皺紋的臉蒼白乏力。“咳咳……”又是一陣輕咳,住持捂住胸口,努力使自己平息。
“小雅啊,我已是行將就木之軀,你不必再這麼辛苦為我熬藥了……”住持的聲音微弱、蒼老。
阮琴雅想到那塊帶血的手帕,想到師父為了不讓自己擔心而勉強壓製著自己的咳嗽聲,心裏一陣酸楚,她強忍著淚水,走到床邊,輕輕挨著住持坐下,說:“師父,小雅是您含辛茹苦帶大的,我離開慈恩寺您明明偷偷在擦眼淚,卻強打著笑臉目送我離開;小雅回來了,您雖然高興,卻老是在房間裏歎氣。小雅明白,師父想要小雅過上幸福的日子,您說過,要看著我健健康康地長大,高高興興地回家。可是小雅還未能回家,您便要離我而去麼?”阮琴雅的聲音已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