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皇上叮囑,承乾宮每天由專人打掃薰香,陳設如舊,一應器具用品不許任何人染指。唯一改變是屏風新貼著由福臨親手所繪的董鄂妃畫像,以供他每天傍晚於此悲痛哀悼,睹畫思人。
福臨為董鄂妃大辦喪事後,竟沉寂下來。那沉寂如行屍走肉般,映襯著他形如枯槁的容顏與日漸消瘦病弱的龍體,任誰見到無不心酸。太後亦不忍苛責,隻要他不再尋死覓活,一切隨他。
福臨轉而寵幸貞妃,那與董鄂妃長得有幾分相似的董鄂妃的族妹。他並不駕臨鍾粹宮,隻在承乾宮思念情切時,興之所至即召貞妃於承乾宮侍寢。本來,妃嬪們莫不是望穿秋水渴盼著皇上臨幸自己,然而,這樣的寵幸於貞妃,真是酸楚難當。眼看著傾心愛慕的天子將自己當成姐姐的影子,貞妃也隻得勉強安慰自己,麵帶笑容,盡心承歡。
這樣放蕩的日子僅過了一月,福臨即倦。蓋因他思妃之念日甚,以致於時常睡不著,遂不再召貞妃侍奉。
福臨本信佛至虔,如此一來,更覺生無可戀。即使坐擁天下,亦難保全愛妃一人,更難敵生死大關,如此這般,要皇權何用?
有一天,福臨在萬善殿與高僧茚溪森談到出家之念。\t
福臨道:“朕再與人同睡不得,凡臨睡時,一切諸人俱命他出去,方睡得著,若聞有一些氣息,則通宵不寐。”
高僧道:“皇上夙世為僧,蓋習氣不忘耳。”
福臨道:“朕想前身的確是僧,今每常到寺,見僧家明窗淨幾,輒低回不能去。財寶妻孥,人生最貪戀擺撥不下底。朕於財寶固然不在意中,即妻孥覺亦風雲聚散,沒甚關情。若非皇太後一人墨念,便可隨老和尚出家去。”
高僧道:“薙發染衣,萬聲聞緣覺羊鹿等機,大乘菩薩要且不然,或示作天王人天神王及諸宰輔,保持國土,保衛生民,不厭拖泥帶水,行諸大悲大願之行,如隻圖清淨無為,自私自利,任他塵劫修行,也到不得諸佛地步。即今皇上不現身帝王,則此番召請耆年,光揚法化,誰行此事。故出家修行,願我皇帝萬勿萌此念。”
福臨以為然。但沒多久,又堅定了出家之念。此訊一出,舉朝震動。太後再三規勸,福臨堅決不從,並立即召茚溪森為他舉行薙發修行儀式。
正當太後束手群臣無策時,索尼向太後獻計,召茚溪森的師父玉林琇前來勸阻此事。玉林琇奉詔,於順治十七年十月十五日至京,命眾聚薪燒茚溪森。
帝聞聽此事,立即諭告玉林琇,許蓄發,茚溪森始免於死。
當天玉林琇到皇城內西苑萬善殿,福臨見到玉林琇,兩人竟相視而笑。玉林琇見福臨已剃去頭發,麵前坐著一位年輕英俊的光頭皇帝。福臨態度仍未改變,仍然願意出家。
他問玉林琇:“朕思上古,惟釋伽如來舍王宮而成正覺,達摩亦舍國位而為禪祖,朕欲效仿,為何不能?”
玉林琇勸諫:“若以世**,皇上宜永居正位,上以安聖母之心,下以樂萬民之業。若以出世**,皇上宜永做國王帝主,外以護持諸佛正法之輪,內住一切大權菩薩智所住處。”
皇上欣然一笑,斷了出家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