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大逃亡,不問前路在何方,隻管悶著頭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趕去。避過關卡,竄過郊道,翻山越嶺,馬寶似乎鐵了心,哪裏沒有路,就偏從哪裏闖出路來。也因為如此,這條路走得十分艱難。一路上,不是沒有遇見過清兵,也不是沒有傷亡。隻是每回都在馬寶的浴血奮戰下僥幸脫逃。
連日來,傷兵婦孺,顛沛流離,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荊棘割破,加上快馬加鞭地趕路,沒條件洗澡,因此這隊人馬顯得衣衫襤褸,髒累不堪,看起來,就是一隊名副其實的災民。
戰馬跑了數百公裏,昆明早已被遠遠拋在身後。可馬寶不敢怠慢,隻要大夥兒的精神稍濟,他依然嚴厲地催促大隊人馬馬不停蹄。餐風露宿,風雨兼程,兩個月後,隊伍進了了貴州地界一處茫茫林海峽穀裏。此時,馬困人乏,隊伍再也走不動了。
“就在這裏安營紮寨吧……”在一片哀乏之聲中,陳圓圓忍不住向馬寶提議。
馬寶騎在馬上,環顧四周。好一片依山傍水,適於隱世避難之所!雖是荒無人煙,但滿山青翠,流水潺潺,花果飄香,若在這兒長久建寨居住,倒不失為世外桃源。
再者,馬寶看見陳圓圓一臉倦容,疲累交迫的模樣,也不忍心再走,憐惜之情溢於言表,於是微微頜首,作揖聽旨,下令在此建寨。
當天傍晚,一個個簡易的帳篷就在山穀中出現,人馬暫歇。而馬家寨漸漸成為一個真正的村寨卻是四年以後的事情了。
四年裏,軍民一心,在一雙雙勤勞雙手的共同努力下,一棟又一棟的木樓,一座又一座的石房子沿著溪流不斷修建,而另一麵山穀一畦畦金黃的稻田黃澄澄的,溪流裏,魚蝦調皮地悠遊著,鴨子嘎嘎地歡叫,樹上小鳥啁啾,而一到黃昏,炊煙嫋嫋,孩子在小溪裏嬉戲玩耍,歡樂天真的笑聲如銀鈴般響徹山林。真是一派安居樂業的場景!
為了隱姓埋名,為了感念馬寶的居功至偉,全村寨上上下下全跟隨馬寶改姓“馬”。不知何時起,村口就豎立了一塊“馬家寨”的石碑。是的,沒有馬寶帶領他們拚死殺出重圍,就沒有他們的存在,馬寶在眾望所歸之下理所當然成為一寨之主。而真正的王族之後吳應麒本不是樂於追名逐利之人,又因居住於此的百姓大部分從前是馬寶的親兵,隻聽從馬寶的號令,於是吳應麒樂得什麼事也不管,自與兒孫們享受天倫之樂。
陳圓圓早在當初就是一個看破紅塵半遁世之人,這裏的生活清心,正合她意。眼見一切塵埃落定,不再有人存帝王夢,甚至不再有報仇血恨殺回昆明的雄心,生活是多麼安寧快樂。
“小龍,小鳳,你娘叫你們回家吃飯了。”五歲的女娃子站在溪邊奶聲奶氣地呼喚。溪裏那一群正在快樂的戲水捕蝦的小孩子,聽見了呼喚,卻隻回過了兩個人頭,一個四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四歲的小女孩,粉雕玉琢般,十分可愛。他們光著腳丫,卷著褲管,溪水沒過了他們的膝蓋,褲管早已濕透。小男孩一回頭,一隻小蝦機伶地從他手裏竄走,撲嗵一聲鑽入水裏。
“啊!我的蝦!”小男孩惋惜地大喊,回頭嗔怪岸邊的小女孩,“都怪你,把我的蝦嚇跑了。”
“你娘叫你們回家吃飯!”小女孩不以為意,隻是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