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2)

依然無雨。

大太陽不光肆虐了山腳下,就連靈山都不放過了。

淩雲閣後有處清涼地兒。

我躲在樹蔭裏的時候,便聽到了鳥叫,是一對鳥夫妻,我認得。

記得還在靈山腳的時候,曾見過它們,那時它們初初相戀,也不知鳥們會不會說一句:死生契闊?隻記得那隻雄鳥端端生得豔麗,尾巴上長翎是翠綠的,倒是鳥娘子,渾身灰漆漆,長得礙眼。

卻不想它們搬來了這裏,並立了巢,生了崽兒。

本想與它們打個招呼,變故卻突生了。

初時隻是飛來隻鷂子,一圈圈在鳥夫妻的巢兒前盤旋,冷不丁就來了個俯衝,接著雙方便廝殺起來,戰況慘烈,我有心相幫,擲出的石子卻怎麼也擊不到鷂子半點。

眼看著鳥夫妻露了頹勢,卻聞身後衣帶卷風,一片白明晃晃地奔了半空去,衣袂翻飛,發帶飄揚,人竟如天神一般。

我看得癡了,也不知陸少卿如何趕走的鷂子,隻記得當他手裏托著一隻小小的鳥巢落地時,臉上掛著的情緒。

他說:“當真可惜了!”

我便順著他目光看,鳥夫妻已雙雙陣亡,落在地上相距不過咫尺;隻餘了巢裏兩隻幼小的雛鳥,鮮嫩的紅皮,方生出一圈絨毛,瞪著大眼茫然地看著我倆,必是不知就在轉瞬間,便成了孤兒了。

“都死了好!”我說。

他隻笑著搖頭,必又認為我犯了癡病,可我是真覺得,若生著每日每夜受思念折磨,倒不如一同去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我指著鳥夫妻的屍體問。

“少卿想,不如好生安葬了它們吧,”陸少卿一本正經的說。

我知靈山上下都是好心腸,他必會如此處理的,當下我們便將鳥夫妻的屍體埋了,又圪蹴著愣了許久,為巢裏的一對幼鳥犯了難。

“它們能不能修煉成人呢?”我問。

“修煉成人需要慧根,何況就算修煉,短則百年,長則千年,如今它們隻是幼鳥,若不先解決吃喝,恐怕等不到混沌開便死了,”陸少卿蹙眉。

“那便是救不得了?”

“也不見得,隻要有水便可生存下去,待機緣到了,興許還有轉機,這世間萬物既生必有生的道理。”

“那死也有死的道理嘍?”我問。

“萬物生死循環自有其規律在,至於其中奧秘卻是少卿參不透的,不過既然你我有機緣遇到它們,必該全力相救的。”

“我不懂!”

“總有一日,錦繡姑娘會懂,”他便淡笑。

“這麼說,即便有一****死了,你也會說這些大道理?也不難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話出了口,我便後悔起來。

可陸少卿卻垂了眼簾,將鳥夫妻的墳頭土拍結實,又以指代筆化了記號,“錦繡姑娘稍等,我這就去弄水。”

我將鳥巢抱懷裏,點頭:“我定然不走的。”

陸少卿便起身,已走了幾步,忽回首對我粲然一笑,輕聲道:“錦繡姑娘不一樣。”

仍是下火的天氣,可我的心卻似吃了幾百株天山雪蓮般了。

熱,可我不能走!

陸少卿離開的時候,一輪紅日正中天,後來它便偷了懶,溜到樹梢,再後來竟一跤跌下去,摔到了山後。

天邊的晚霞似燒起了一團火,待晚霞不見;一顆星便爬上黑幕布般的天,接著兩顆星三顆星都爬上來,忽然間,便星光璀璨了。

空氣中飄起飯香。

我垂頭瞧腳底,覺得自己已經長在土裏了。

遠遠地腳步響兒,楚少琴捧著個葫蘆過來,將葫蘆放地上,勾下頭問我:“等人呢?”

我閉緊了嘴。

“我知道,你是等我大師兄呢!”他衝我眨眼,忽然壓低聲音說:“可大師兄不能來了。”

我張了張嘴。

“師父找大師兄商量大事呢,聽說和二師兄有關,”他故意頓了頓,拉長音又說,“恐怕這次事情難辦了。”

裴少玉果然是惹禍精,方去東海便惹了事端?!

眼前又有了懸崖,以及那對跳崖的人,我晃晃頭,想問,卻見楚少琴已走遠了。

“大師兄要我轉告你,今日不知要商量到何時,讓你先回去歇著,明日再來找你呢,水我可是平安送到了哦,”遠遠的,楚少琴的聲兒變得飄渺,在夜色中如一層扯開的幔帳,幽幽蕩蕩的。

我動了動腳,又把自己種在土裏,既然今日事今日了,為何要等到明日?何況,萬一陸少卿來了卻不見我呢?

夜色越發重了,更鼓已敲過三聲。

腿有些麻,卻怕蹲下去與黑夜變成了一體,陸少卿不能一眼望見。

一隻壺遞過來,自我身後。

“你回來了!”我大喜,轉回身卻又失落:“是散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