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儀告訴哥舒翰:光弼的家人是被吐蕃人劫持走的,而且吐蕃人已在利用光弼的家人來威脅他。子儀本來是想請哥舒翰想辦法解決問題的,不料哥舒翰當時隻說:這可不好辦啊,讓我再想想吧。結果子儀才一轉身,哥舒翰就派了王思禮去替代光弼做積石軍使。
子儀直到第二天才得知這個消息,一時又驚又怒。光弼的心理壓力已經夠重了,哥舒翰再做出這樣的安排來,這不是把他往絕路上逼嗎?
子儀氣衝衝的去找哥舒翰理論,哥舒翰心平氣和的道:“冷靜點兒。我這是在幫他,所謂‘關心則亂’。如果他一時感情用事,犯下大錯來,那我們的損失就大了,而且他自己也得吃不了兜著走。自古忠孝難兩全,他既然身為大將軍,那就要對老百姓負責。”
子儀盯著哥舒翰,一字一頓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李光弼,如果他感情用事,別說你派王思禮過去,就算你自己親自過去也攔不住他。”
子儀說完,轉身大步離開使院,他吩咐馬童給他牽來寶馬,徑自驅馬往積石而去。他要趕緊去看看光弼,但願那傻子不要出什麼事。至於公務,節度府人才濟濟,相信少了他一個天也不會塌下來。
子儀晝夜兼程,飛馬來到積石,一靠近軍衙,子儀就向守門軍士詢問光弼的消息,那軍士回答道:“軍使交接儀式一結束,李大人就不知所蹤了。”
光弼已經離開積石了?自己在路上也沒碰到他,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回河西,那他還能去哪裏?
子儀越想越心驚,跳下馬飛也似地衝進衙門,迎頭就撞上了辛雲京,子儀打了個招呼,問道:“李光弼去了哪裏?”
辛雲京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也在擔心他。他沒回河西節度府嗎?”
“他當然沒回涼州。”子儀心急如焚,不可思議地瞪著辛雲京,“你們難道就沒一個人知道他的下落嗎?”
“李光進可能知道,不過他什麼也不肯說。”辛雲京道:“李大人離開的那天,李光進也無緣無故的翹了兩天班。我問他幹什麼去了,他支支吾吾的說是身體不舒服。他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子儀道了一聲謝,辛雲京告訴他:李光進正在看守南城門。
子儀又匆匆趕到南城門,登上城樓,光進果然在城上巡查。小夥子遠遠的看到子儀,臉上神色又驚又喜,他一陣風般的奔到子儀身邊,叫道:“郭子儀,你不能見死不救,你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
光進果然知道光弼的下落。子儀追問道:“你哥去了哪裏?”
光進看了看左右,拉著子儀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附耳低語道:“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懷疑我哥去了吐蕃。”
“什麼?”子儀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光弼去了吐蕃,他去吐蕃又能做什麼?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不過以光弼的為人,倒是真有可能做出這種傻事來。
子儀追問道:“你為什麼會懷疑你哥去了吐蕃?辛雲京說你翹了兩天班,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子儀不問還好,這麼一問,光進的眼圈都紅了,子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著急,天塌下來還有我呢。”
光進生平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事,自己解決不了,又不敢找任何人商量。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簡直就像落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不再藏著掖著,哽咽道:“那天,我覺得我哥很不正常,可是我哥什麼都不告訴我,一個人離開了,我發現他走的方向很不對勁,節度府要他回涼州複命,他離開的方向卻明顯是南轅北轍。我怕他出事,也騎馬跟了上去。他一個人在野外漫無目的地狂奔,我就更擔心了,我拚命追趕,總算不曾追丟。雖然我一直緊追不舍,可他根本就沒發現我。跑了半天之後,他終於冷靜下來,後來就去了郊外的一個小客棧……”
光進停了一停,道:“哥哥進去就沒再出來了,我等了半天,後來也忍不住進去向掌櫃的探聽,但是那掌櫃的卻一問三不知。他很不待見我。我感覺:就算他真的知道什麼也不會告訴我。不得已,我隻好悄悄躲起來靜觀待變。下午,我發現掌櫃的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吩咐夥計去做什麼事,那個夥計出去就沒回來了,我更加覺得這家客棧可疑。第二天早上,那夥計和另外一個年輕人一起回來了,那年輕人似乎不是唐人,他跟那掌櫃的說話,兩人用的還是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雖然聽不懂,我卻聽得出一點口音,他們說的應該是吐蕃話。這家客棧,可能是吐蕃人開的,哥哥為什麼會跑到吐蕃人開的客棧裏去?他有什麼事情要辦嗎?我什麼也不知情。後來,我還看見我哥跟著那年輕人一起離開,他們往西南方向而去了。那個方向,不就是去吐蕃嗎?我遠遠的跟了他們一程,他們確實是往西南而去,一直沒有換向。我越來越心驚,回到衙門,我覺得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充滿同情,難道他們都知道我哥去吐蕃了?後來,我才從辛京杲那裏知道:我的家人已全部被吐蕃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