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千刀萬剮,這種死法是殘忍的,也是最恥辱最折磨人的!零零碎碎沒完沒了的受罪,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呢。
悉諾羅看到光弼眼裏似乎有了懼意,他得意起來,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光弼歎了口氣,說:“我早就知道你不願放過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麼狠毒這麼冷血!”
悉諾羅奇怪起來,道:“可你又好像不是很害怕。”
“因為你不能真的把我活剮了!”光弼道:“你剛剛說的是你想把我活剮了。言外之意就是:你雖然想,但你辦不到。”
悉諾羅一時啞口無言了,過了一會兒,他又悶悶的說了一句,“最後的結果已經定下來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嗎?要知道,讚普還是挺敬重你的,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不會後悔。”光弼不假思索道,他盯著悉諾羅,對方始終目無表情。光弼審視他半晌,笑道:“再見。”
悉諾羅鬱悶無比,問道:“你不怕死嗎?”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光弼道:“但我覺得自己不會死了。”
“你什麼都知道?”悉諾羅好奇起來,臉色也不再像剛才那麼難看了,他追問道:“難道你是諸葛亮嗎?世間真有人能神機妙算、未卜先知嗎?諸葛亮的本事應該是你們吹出來的吧?”
“諸葛亮雖然不會未卜先知,但他洞悉人心,我也一樣不會神機妙算,但我能從你的臉上讀出你隱藏的心事。”光弼笑了笑,道:“如果不是真的拿我無可奈何,在石堡丟失之後,你不會有閑心思站在這裏跟我廢話這麼久,也不會還想勸降我,因為你根本就沒這個心思了,你隻想把我拉出去活剮了泄憤。”
悉諾羅的臉又黑了起來,哼了一聲,道:“你挺得意?”
光弼伸了個懶腰,愉快的道:“生活真的很美好,活著就是一種享受。突然發現自己還可以活著,而且能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我說不出來的開心。”
悉諾羅陰沉著臉,吩咐一聲,“來人。”
久違的馬重英很快就出現在光弼和悉諾羅麵前,他畢恭畢敬的道:“請大將軍差譴。”
悉諾羅有氣無力的道:“你送李光弼和他的家人去石堡交換公主吧,我不想再見到這些唐人了。”
馬重英答應一聲,悉諾羅轉身走了。
“怎麼回事?”光弼好奇地追問:“你們的公主被我們唐軍俘虜了?難道吐蕃竟然讓公主上戰場?這未免也太瘋狂點了吧?”
“我們怎麼可能讓公主上戰場?”馬重英恨恨的道:“是你們唐人跑吐蕃來把我們公主劫走的。”
“原來如此。”光弼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們沒什麼好抱怨的。”
光弼終於和母親等人見了麵,將近半年的磨難之後,一家人驟然再度相逢,大家又驚又喜,哭的哭、笑的笑,各種激動心情不在話下。
大概是打了敗仗的原因,馬重英心裏很不舒服,所以他沒少折磨光弼和他的家人。出發去石堡交換俘虜前,馬重英用一條結結實實的牛繩把光弼五花大綁了,牛繩是用油水浸過幾天幾夜的,堅韌無比,就是拿刀子都很難割斷。
馬重英又叫人把光弼的母親和廚娘張嬸、丫頭雲天也都縛了雙手,跟光弼一起丟到牛車裏。抱著孩子的鶯鶯和小梅待遇稍好一些,沒有束縛手腳,坐的也不是牛車而是相對舒適的馬車。
一路之上難受得要命,好不容易才熬到石堡城前,母親和雲天等人已變得憔悴不堪,光弼也感覺又累又乏,雖然看不見自己的狼狽模樣,但他相信自己的臉色比母親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天剛剛亮,石堡城門還沒有打開,馬重英吩咐屬下們把俘虜一個個拖下車來,推到城下,然後向城上放哨的士兵大聲喊話。
站在石堡城前,看著城樓上大唐隴右軍的旗幟,光弼激動起來。這座城池落到吐蕃手裏多年,如今終於又回到大唐的懷抱了。
不大一會兒,石堡城門被緩緩的打開了,一隊唐軍奔出城來,左右分開。緊接著,一個女子雙手被反綁著推了出來,這女子應該就是吐蕃公主了。
光弼感慨不已,他們一家人能平安活著回到大唐,可是托了這位公主的福了。
送吐蕃公主出城的是王思禮,雙方交換俘虜已畢,王思禮熱情地解開光弼身上的牛繩,一把抱住他,在他背上拍了又拍,笑道:“歡迎回來。”
活著回來的感覺真好!光弼終於忍不住熱淚盈眶,他也緊緊擁住王思禮,喃喃道:“我回來了。”
王思禮麾下的唐軍也早已把光弼家人身上的繩子都給解開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都激動無比。做了幾個月的囚徒後,突然獲得自由,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