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停留在昨天(1 / 2)

光弼對著鏡子發呆。鏡子裏的人嚴肅、堅毅、冷峻,眉毛鋒利如劍,眼神淩厲如刀,這是一張讓人望之生寒的臉。

他想起子儀的話,“你這麼悶的性子,除了我,估計也沒幾人受得了。”他知道自己的個性有很多缺陷,不隻是悶,而且還很冷,所以他幾乎沒有朋友。

現在,連子儀也不能忍受他了。如果他像王夫人一樣端莊、像靜樂公主一樣溫柔,子儀會不會繼續留在他身邊?

光弼對著鏡子,做出一個笑臉來,那笑容卻是苦澀的。他歎了口氣,伸手掩住臉。

真是瘋狂啊,人家已經一去不回頭了,他還在這裏獨自懷念。光弼,雖然他說他想把你記牢點兒,但他不可能一直記著你的,你也趕緊忘了他吧。

有人在敲他的房間門,光弼回過神來,慌忙起身去開門。

鶯鶯手裏拿著一封展開的書箋,臉上還殘留著兩道淚痕,虎子緊跟在她身後,看來愁眉苦臉的。

光弼將姐弟倆讓進屋裏,關心地問:“鶯鶯,你們怎麼了?”

鶯鶯哽咽道:“父親來信說,我母親病了,已經臥床許多天了。父親要我們趕緊回去。”

“伯母病了?”光弼擔心起來:伯母年紀大了,老年人生病可不比年輕人,一旦臥床,搞不好就是凶多吉少。況且伯父還在催促鶯鶯和虎子回家,恐怕是伯母的病情有點嚴重吧?

鶯鶯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已經哭過很久了,光弼歎了口氣,問道:“鶯鶯,你打算怎麼辦?”

鶯鶯還沒說話眼淚就止不住又流了下來,她抽泣道:“我想回去看我娘,可是又不敢……我要是回去了,現在的契丹可汗李懷仙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孩子……”

光弼在鶯鶯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安慰道:“你別難過了,或許伯母的病情根本就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隻是你們姐弟離家久了,伯父伯母想念得緊而已。你不是大夫,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就不要回去了,還是讓虎子一個人回去看看吧。”

鶯鶯的眼淚怎麼擦也擦不幹,她哭著含含糊糊的道:“我真是不孝啊。”

“別哭了。”光弼牽起她的手,道:“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那就跟虎子一起回去吧,把念遠留下來,我會幫你照顧好他的。”

鶯鶯搖了搖頭,嗚咽道:“不行……我怕我回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光弼歎了口氣。鶯鶯的主意其實早就拿定了,現在來找他,並不是要他幫忙做決定,她隻是心裏難受,找他發泄發泄而已。

“你弟弟可以代你行孝。”光弼輕輕捏了捏她的臂膀,笑道:“虎子回去,伯父就可以得到一點安慰了。”

“是啊。”虎子在一邊幫腔道:“姐,因為我們兩個都不在母親身邊,所以母親才會特別想念我們。回去一個,她的心情一好,興許病也會慢慢好起來的。”

光弼叮嚀虎子,“回去記得多多寫信給你姐姐報平安。”

虎子回了契丹,他剛離開的那幾天鶯鶯總是失魂落魄的坐臥不寧,似乎有什麼東西丟失了,可又不知道丟了什麼,更不知道去哪裏找。

光弼擔心鶯鶯,天天小心翼翼無微不至地關懷她。也真是奇怪,當他的心思都放到別人身上去了之後,他自己的煩惱反倒似乎減輕了。

安思義的傷勢還沒好,光弼繼續代替他的工作,每天到處巡視檢查。涼州作為東西方貿易的咽喉要地,各種各樣的商隊東來西往絡繹不絕,弄得整個涼州幾乎成了胡人的天下。在這個魚龍混雜的環境裏,哪怕再太平,維持治安的工作也不算輕鬆。

這一天,光弼巡視到了城門口,隻見幾個守城軍士圍著一個蒙麵人疾言厲色的嗬斥。光天化日的蒙麵而行,確實是夠引人注目的,也難怪這人會被守城軍士刁難。

光弼雖然距離那蒙麵人甚遠,可是看著那人隱隱約約的背影卻有一點熟悉之感,他心中一動,快步趕了過去。

幾位守城軍士見到光弼,原本個個擺著一張臭臉的,好像那蒙麵人欠了他們八輩子債沒還。光弼一過來,那些家夥全都換上了笑臉,仿佛春風徐來、冰河解凍。

光弼輕輕拍了拍那蒙麵人的肩膀,試探著招呼道:“馬重英?”

那蒙麵人轉過身來,蒙麵巾下的雙眼黯然無神。這人果然就是馬重英。他拿一塊和他的衣服相同顏色的青布將臉蒙得結結實實的,隻有兩個眼睛還露在外麵。

馬重英眼神複雜,說不清是悲傷還是憤恨,他沉默著,倔強地瞪著光弼。

光弼正打算安慰他兩句,馬重英眼裏忽然滿是哀傷,急急的道:“我沒打什麼壞主意,隻是想回吐蕃,你們別攔著我。”

馬重英這態度轉變得太快,光弼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身後一個女子高聲呼喚,“馬公子,你要去哪裏?”

哥舒悅?光弼一愣,回過身來,哥舒悅正迎麵跑來。光弼才笑著招呼一聲,隻覺身邊一陣風掠過,他回頭一看,馬重英已撒腿往城門外拚命奔逃,幾個軍士大聲吆喝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