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月微怔。
眼前這個杜痕遠……
好像,和在大街上意圖調戲她的那個杜痕遠,那麼的不一樣……
那時候的杜痕遠雖然表現得像是市井無賴一般惹人討厭,可是眼底卻有濃濃的笑意,暖得好像暮春的陽光,那號稱“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臉,也是那麼線條溫柔。
可是如今的杜痕遠——
眼底是猙獰可怖的寒光,臉部線條僵硬。一襲白衣穿在他的身上,仿佛也空蕩蕩地透著風。
忽然心底便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酸酸的,好像是幼時看到冰天雪地裏流浪在街頭的小狗或者小貓一般,忍不住就想要過去撫摸它們,想要將它們帶回府裏去好生照拂。
然而一切的情緒都隻是一瞬間的。
杜痕遠在她還沒來得及將這情緒醞釀成心底的憂傷的時候,便忽然綻放了明亮的笑容,狹長的雙眼又是眯成了狐狸的樣子。
“那麼,宋小姐,咱們便進去吧。”
傾月還未回答,小棋便已經快嘴幫她問出心中的疑惑:“杜大人,您不是希望我們家小姐成為太子妃嗎,為什麼還要安排馮小姐去見皇後娘娘呢?”
杜痕遠笑而不語,率先帶頭大步走去。
“小姐!”小棋跺腳惱道。
傾月怔了怔,隨即心中便明白了。
這杜痕遠,是想要讓馮小姐自取其辱吧。
雖然皇後乃一國之母,是大淩朝最尊貴的女人,然而馮霜月比較是三朝元老馮太師的孫女,自然沒有推而不見的道理。
大佛寺雖然是這京城第一大寺,然而這齋菜做得卻是極為簡樸,不過是平常人家家裏可見的青菜豆腐,因是貴客,而添了新挖的竹筍。
傾月平日裏雖然大大咧咧,然而在外人麵前也知道端著小姐的樣子,一小碟鮮筍細嚼慢咽,吃了半日還剩下大半,肚子裏早餓得咕咕作響,然而卻還是要拚命撐住。
喏,你們看——
那馮家小姐麵前的碟子裏,剩下的比她還多,那櫻口微張的樣子,比她要優雅端莊了許多去!她可不能在對手麵前丟了麵子,讓這個馮霜月嘲笑了去!
她在心裏認真地想著,更加放慢了速度。
杜痕遠看在眼裏,不禁對她那副又急卻要假裝鎮定的樣子感到非常好笑。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頓午齋,傾月摸了摸依然空蕩蕩的肚子,懊惱地想待會兒回到文府,一定要大吃特吃好好慰勞一下自己的肚子才行。
這時候皇後忽道:“本宮方才一直在禪房裏聽空明大師講禪,也沒有機會看看這寺裏的景致。記得當初剛進宮那一會兒,有一次陪先皇後來進香,與皇後一同栽下一株桂樹,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了。”
聽她提及先皇後,杜痕遠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眼底流露出極不自然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