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站了許久,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傾月再看她的時候,精致的妝容下麵已經有了疲憊的神色。皇後在小榻上坐下,朝傾月無奈地笑笑:“方才太子的話,傾月你可別往心裏去。”
傾月猶豫了一會,差一些就要說出放棄的話來,然而腦子裏一閃而過杜痕遠那張臉,和父親的病容,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傾月知道。”她低聲。
皇後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太子不過是一時氣話,待靜下心來,他會知道該如何選擇才是最好的。”
傾月隻得默默點頭。
隻是,她的心裏卻有隱隱的不安。
方才……
太子離去的時候,是看了她一眼吧。
那眼神好生奇怪,竟不似厭惡和憤恨,讓傾月覺得高深莫測,好像那裏麵,還隱藏了什麼不一樣的情緒。而方才她亦看到,皇後觸及太子的眼神,一雙鳳目微微地眯起,似是警告一般。
的確是奇怪。
從皇後宮中出來,傾月一路上苦思冥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是……
那樣避諱的話題,皇後竟會當著她的麵來質問太子。即便心中已經定了傾月是太子妃的人選,然而這種話,按理是不該在她麵前提起才對的吧。
皇後,是那樣心思縝密的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竟沒有看到腳底下的台階,隻覺得腳下猛然一空,還來不及喊出聲,便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中,她隻聽見走在前頭的小內侍喊了一聲:“殿下。”
她抬頭,果然是太子。
是錯覺嗎,她覺得在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竟在太子的眼眸裏看到了焦急和關切?
是錯覺吧,因為下一秒,她便看見了他眼底的冷若冰霜。
她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懷抱中出來,提起裙裾行禮:“傾月謝過太子。”心裏卻覺得奇怪,他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而且,方才他還那麼惱恨她,居然會扶她——
他應該是樂得站在一邊,看她摔個四腳朝天,然後仰天大笑才是吧。
太子冷然道:“謝倒不用了。若你真想謝我,便死了你那條心,成全了本殿和霜月。”語氣是淡淡的諷刺,仿佛看準了她不會放棄。
傾月一怔。
“我……”她誠懇地望著太子的眼眸,“對不起。”
太子微愕,眯起一雙好看的眼睛:“你說什麼?”
傾月低下頭去:“對不起,我做不到。”雖然知道,硬生生拆散一對相愛的人,是多麼殘忍和可恥的一件事情,雖然亦不願意看到他惱恨的眼神,但是她沒有辦法放手成全他們。
“你的意思是,非要做本殿的妃子?”他的聲音裏有不該有的不可置信,仿佛並不是氣惱,而是小心的求證。
傾月在一瞬間又有了錯覺,好像覺得……
他的語氣裏有不易察覺的欣喜?
然而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傻瓜嗬,宋傾月。
他一心愛著的,隻有馮霜月而已嗬,方才,他亦在皇後和自己麵前表明了心跡,你的心底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想法麼?
“是。”她堅定地回答。
無關愛情,隻是,她別無選擇。
太子久久地看著她。
眼眸裏仿佛有了不一樣的光芒,是傾月所不能理解的複雜,他深深地凝視她,仿佛要將她看穿,將她的心也挖出來晾曬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