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傾月抱了錦被蜷縮在小榻上,靠著窗框靜靜看著窗外長廊底下的溪水。溪水反射著銀色的月光,如尾尾躍起的銀魚。
不遠處的幔帳隨著夜風輕輕飛揚著。
幔帳後麵的錦榻上,是睡得昏昏沉沉的太子。他的呼吸聲極其輕微,然而在這寂靜的夜裏,卻還是那麼清晰可聞。
方才散席的時候,太子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皇帝便囑咐了身邊的內侍送他回清涼殿——想來,皇帝是還不知道傾月與太子之間“分居”的事情的。
月光如水,靜靜地照射進清涼殿。
夜空中有淡淡的霧氣,伴著銀色的月光,發出細微的光芒。傾月毫無睡意,隻愣愣地看著不遠處一層層的黑影。她知道,長亭東麵的那一處飛起的簷角,便是杜痕遠的居所。
想起杜痕遠,她的心裏有既甜蜜又微酸的感覺。
甜的是她終於明白了杜痕遠的心意,酸的卻是——
杜痕遠這些年來受的苦,和方才他在大殿上,聽到眾人議論起大皇子時候眼神裏的那抹複雜的情緒。即使是在沙場上身經百戰,即使是嚐盡世間的冷暖而打造出了一副鐵石的心腸,在聽到大皇子三個字的時候,他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
或許,名,便是一種咒。而“大皇子”,便是杜痕遠的咒。
錦榻上忽然傳來細微的一聲呻吟。
傾月嚇了一跳,慌忙跳下小榻。然而那呻吟聲又忽然中止了,仿佛不曾存在一般。傾月想了想,終是踮著腳,悄悄地走過去。
她小心地掀開簾子往裏麵看。
隻見太子翻了個身,趴了在錦榻上。
還睡得很熟。
傾月舒了一口氣。
其實她最擔心的,是太子半夜醒來,趁著酒意會做出什麼無法控製的事情來——所以,才一直不敢入睡呢。
忽然覺得自己好笑。
這世上還有這樣防著太子的太子妃,恐怕由古至今,也就隻有她宋傾月一個人了吧?她笑著放下簾子,轉身欲走。
忽然,身後又傳來太子的低聲呻吟:“月兒……”
傾月頓住腳步。
然後搖搖頭。
他口中的月兒,是馮霜月呢。
正要離開,又聽見太子低低地說了一句:“不要……對不起。”
對不起……
他,是在和她說對不起嗎?
“你是我的……”沉睡中的人依然在說著夢話,“杜痕遠算什麼……東西……”
傾月隻覺得自己心裏一沉。
原來……
原來他口中的月兒,指的是她嗬。
難道那一夜,太子跟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嗎——他說,他喜歡她。
傾月忽然無力地低垂下頭去。
她*****著雙腳站在木地板上,銀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腳上,那皮膚如玉一般的潔白無瑕。得到太子的喜歡,該是天底下的女子都應該為之歡欣雀躍的事情吧。
可是此刻她的心情,卻是如鐵石一般的沉重。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