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
烈日從翠綠色的窗紗上進來,在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馮霜月一襲水綠色流蘇長裙,半躺在貴妃榻上。長發未挽,如瀑一般的發絲如水蛇一般,在婀娜的身姿上蜿蜒漫延。
桃花瓣芯的軟枕散發出淡淡幹澀的桃花香氣。
小閣角落的金盤中,冰雕的一株珊瑚已經化了大半,模模糊糊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忽然一陣困意襲上,她眯了眯眼,越發地昏沉起來。
這樣的夏日,總是讓她渾身困乏無力。
猶記得還在家裏的時候,每到夏日,母親總會囑咐徐娘仔細地備下各色各樣清亮可口的甜點,吃過午飯便端上來,她便在屋子裏吃一晚甜碗子,讀一則《蒹葭》或者《山鬼》。在那樣的日子裏,時間仿佛很長很長,仿佛她的一輩子便會在一晃之間,在這甜碗子之間便從指尖溜走。
然而她的心底總是有鬱結。她知道父親愛母親極深,隻娶了母親一房正妻,便是妾也沒有納一個。隻是母親嫁進馮家進二十年,除去霜月,肚子便再無音訊。
母親總是在不經意間歎氣,雖然嘴裏不說,眉眼間的愁卻是掩飾不住。她便暗暗下了決心,便是身為女子,也要為馮家光宗耀祖。
所以,她必須要成為太子妃,必須要成為皇後,將來,還要成為太後。
她在一陣燥熱中沉沉睡去,朦朧之間,隻聽到外麵傳來喧鬧聲,將方才入夢來的美景生生的攪了去,一股莫名的慍怒衝上心頭,方要脫口喚笑兒來,隻聽見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她睜眼一看,來人正是太子妃身邊的芙蕖。
她渾身一凜,頓時睡意全無。
“芙蕖,你好大的膽子!”她怒而喝道,“不要仗著你是皇上派來的人,便不守這太子府的規矩!”
芙蕖不屑地睨她,然而開口語氣卻不失了恭敬:“奴婢奉太子妃之命,來帶馮妃娘娘前去問話。”馮霜月皺眉:“又是什麼事?太子妃可真夠有閑情逸致的,這大太陽的不好好歇著,倒會來找我的麻煩。”
芙蕖笑:“怕是娘娘您自己找來的麻煩,可怨不得太子妃。”
聞言心底一顫,忍不住便脫口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她自己找來的麻煩?難道是那件事被人知道了嗎?她隻覺得渾身一涼,銀牙輕咬。
攬月閣。
傾月臨窗而作,正逗弄著窗前懸掛著的籠子裏的一隻黃雀。那黃雀畏熱,懶懶的沒有什麼精神,然而傾月卻看似興致頗好,捏了一支彤管不停地逗弄。
芙蕖帶了馮霜月進來,還不待傾月開口,芙蕖便先行喝道:“罪婦馮氏,見了娘娘還不跪下!”
馮霜月大怒:“你是什麼東西,口口聲聲喚我做罪婦,小心太子要了你的小命!”
傾月冷笑一聲,扔了手中的彤管轉過身來,展開笑靨如花:“馮霜月,死到臨頭你還不知悔改。太子,你以為若是太子知道你的所作所為,還會護著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