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真切是過了多少時候,隻知曉身上都涼透了,臉上也是刺骨的寒冷,蔓櫻隻是心中有股子說不清楚的苦,不過眼下似乎還不是時候,她銀牙暗咬,終是爬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回去。
每走一步,都褪去一絲酸苦,掛上一抹笑顏。
還沒走到設宴之地,就瞧見碧霄在邊上等著幹著急,瞅見她過來了,才暗鬆了一口氣,隻在她耳畔呢喃道:“我的姑奶奶啊,你總算是回來了,方才皇上問起了你,倒叫我與雪沁姐姐好一陣擔心!”
“皇上可有懷疑什麼?”她側首望向主位,瞅見皇帝坐在那邊,便輕聲問道。
“也不曉得是不是生了疑心,剛剛離開了一會兒,因著謙貴人的人一直盯著,奴婢也不敢貿然跟在皇上後頭!”碧霄臉上略微顯出憂鬱之色。
蔓櫻心頭一涼,眼中亦是微微擔心,隨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這兩日說話也小心些!”
她隨之假咳了幾聲,鎮定地回到了她原本的位子上,又悄悄地移過目光去瞧她名義上的夫君。一個不巧,啟恒也正看了過來,四目相接之刻,蔓櫻微微一笑,而啟恒見了她的神情,不禁宛爾笑起,忽而壞心眼的低下頭,在內侍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不消須臾,便有內侍在她身側來傳話說皇上今晚要留宿她宮內。
蔓櫻抿了口茶水,笑著應承下,卻隱隱約約有種不祥的預感,特別是方才皇帝的那一抹壞笑,看似輕浮,總覺著有些說不出的意味兒。她又抬頭,卻發現啟恒已經將目光轉向了別處,興許真是自己想多了吧!
不注意的一瞬,韓芸謙已然靠近了她,笑道:“妹妹好生悠閑,不過……你真以為你做的那些破事沒有人知道嗎?”
蔓櫻挪了挪茶杯蓋,索性擺出一副天真的容顏,嗬嗬一笑道:“姐姐又在說笑了,妹妹聽得越加混了!”
“妹妹莫要得意地太早,你與我是一樣的人,永遠都改變不了替身的命運,隻是要永遠記住,正牌的人還在,皇上是不會吝惜我們的,嗬嗬!”韓芸謙忽然說起了這般怪異的話語,語氣聽起來倒是有些懇切,細細咀嚼起來卻是透著一股子難以猜透的苦澀。
蔓櫻自然是猜不透她所說究竟何意的,畢竟她自己才剛入宮,對這些個宮闈秘事知道的也卻是不多,今日聽她這麼一說,其中滋味倒是要再細細琢磨才是。
這晚她隻說是乏了先行回去,啟恒畢竟算是個主婚人,自然是要等到新郎新娘入了洞房才來的。可她劉蔓櫻真怕自己會忍不住在眾人麵前失了態,那可就真得不償失了!
她等的很晚,可畢竟皇上已經說了要過來,也不敢徑自入睡,隻是趴在桌上假寐。
“這麼快就乏了,想不到你承受能力還是極強的!”說話之間,他的唇似有若無的摩挲著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也一直拂在她頸項間。
蔓櫻瞬間清醒了過來,她的臉不受控製的熱了起來,平日裏百轉千回的機敏心思倒有些停滯,便隻是下意識地掛上一抹嬌笑,甜甜地喚了聲:“皇上!”
“愛妃可有什麼話要與朕說的?”啟恒出了會神,忽然將目光投向了她,眼神如蒼鷹般尖銳,透著洞悉世事的驚悚。
“有話要說?”蔓櫻睜大眼睛瞧著啟恒,見他笑意之中帶著嚴肅,絲毫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又在腦海中浮起方才謙貴人的話語,心下覺得有古怪,說話便又小心了些,“哦,自然是有的,今日皇上來的晚了些!”
“是在暮璃的婚宴上喝高了幾杯,這才晚了!”啟恒淡淡地答道。
“嗯,王爺與郡主的確是般配,像是天造地設的!”
“再般配也隻是像天造地設,永遠不會真的天造地設!”他笑出了聲,這才鬆開攬住她纖腰的手,一麵往外走,一麵道:“朕去外頭透透氣!”
蔓櫻驚愕得捏出了一手的汗,總覺著皇帝話中有話。
他推門而出,又隨手為她合上了門,蔓櫻卻聽得門外那些將士們對著他行禮以及勸阻的聲音,卻無心理會,隻得即刻披了件衣裳便跟了出去。
走了許久,才看到啟恒在一處僻靜的小院中負手而站,表情十分恬淡。
蔓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竟見著一處小台子上有戲子翩然起舞。
蔓櫻走近了些,暗暗躲在亭前的大槐樹後,那女子不管是身段還是音色都是極美的,特別是這會子在一輪空月的輕灑下,她一身油彩光豔,自是說不出的誘人。
這樣的女子,眉目空靈,相信在卸了妝容之後也必定是個傾倒眾生的女子,隻是為何也會在這冷淡的高台之上獨自輾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