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官王洛親自送洛塵到了大理寺。
蕭逸住的那間小牢房雖然破舊,倒也沒那麼糟糕,陰冷是免不了的,卻還算得上幹淨。裏麵有一張木板搭的小床、一床破舊的薄被和一張書寫用的幾案。
洛塵進去時蕭逸正合目平躺在那張簡陋的小床上,王洛悄悄退了出去。
她不想驚醒他,走過去便那樣隨意坐在床邊的地麵上,他一向潔淨熨帖的白衣上有不少血跡褶皺,腰部那裏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尤其的觸目驚心,洛塵的心倏地便被一揪,卻隻坐著未動。放在外側的右臂也受了傷,被草草包紮過。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的麵色和唇色都有些發白,人看上去也很憔悴。不過,他睡著的樣子很安詳,似乎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判處過死刑。
他睡著,她便一直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他:他有兩道長可入鬢的濃黑劍眉,許是他清潤的氣質、許是他清澈的眼眸,倒是讓人忽視了這兩道劍眉的英氣。他的鼻高且挺直,嘴唇有些發白卻依舊看得出優美的唇線,可以想象得出他笑起來唇角露出深深酒窩的樣子。臉色這麼蒼白,卻絲毫未影響他容顏的俊逸。風姿特秀、朗朗如玉,說得便是他這樣的人吧。
她盯著他看了好久,他卻一直在睡。心頭驀地一涼,他不會是……
“蕭逸!”她一急,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叫。
“啊,痛。”他睜眼看她,嘴裏叫著痛,明澈的眼眸裏卻分明是戲謔的笑。
洛塵這才發現方才一時著急正抓在了他的傷口處。
她忙放開手,又反應過什麼來,清眸睖睜著問:“方才,你一直醒著?”
“嗯。”
“那你為何一直裝睡?嚇死我了。”她微嗔。
“我想知道你這麼盯著我看要盯到什麼時候?”他笑得酒窩深深。
“你……”洛塵臉上一絲惱一絲羞,起身便要離去。
他忙抓住她的衣袖,她扯過自己的袖子,卻聽到他悶哼一聲,好像是扯到了傷口。
“哪裏痛?”她忙轉身,又跪坐在原來的地方。
他皺眉看她:“地上涼,別坐在地上。來,坐這裏。”他往裏移了移。
“哦。”她起身坐在他身側,又要看他的傷口。
他捉住她的手說:“別看了,都是些小傷。”
她還不知道他是什麼秉性嗎?喝醉了不讓別人看出來,受傷了更不讓別人知道,況且,腰部那一大灘暗紅色的血跡又騙不了人。若是小傷,他怎麼會躺在這裏動也動不了?
“呃,衣服上的血不全是我的,也有別認的。”蕭逸躺在那裏從容的找借口。
洛塵無語的看著他,不知為何,心口那裏卻莫名有一陣酥麻的痛,他憔悴的樣子、他滿身的血跡都讓她心疼。
那時候,她以為那隻不過是對一個朋友的關心罷了。
那時候,她不知道愛一個人是會為他心疼的。
他依舊躺在那裏,手卻不安分的摸了一下她的眼角:“哭過了?”
“沒。”她立刻否認,微微轉過頭去。
她倔強好強的樣子讓他有些失笑,他轉過她的臉,輕聲道:“難過了便哭是很正常的事,不過,我希望你隻在我麵前哭,把你的難過、你的傷心都哭給我一個人聽。”
聽到這些話,她心頭微微一顫,從耳際漫開一道紅霞,嘴裏卻道:“又說些瘋話。”
他繼續笑笑的看著她,看著她為他緊張,看著她為他滿麵紅霞。雖然還躺在陰暗的牢房,他卻覺得幸福無比。
洛塵看著他這副閑適的樣子,倏而想起什麼,問道:“蕭逸,你不會是不知道你被叛過死刑吧?”
蕭逸微微斂了笑意,淡淡道:“我知道。”他說這話的樣子似乎不是在說自己的生死大事,倒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似的。
洛塵像瞧怪物似的瞧著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還笑得這麼開心?
洛塵的表情倒是又將蕭逸給逗笑了:“這是什麼表情?你不是來看我了嗎,臨死前有你陪著,難道我不該開心?”他伸手觸了一下她尚未褪盡紅暈的臉頰,又道:“洛塵,你方才的美麗是隻為我一人而綻放的,你可知你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