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逸園。
四歲的蕭憶景十分不甘心的站在門外,幾次想想偷偷溜進屋裏去,都被蕭墨和蕭白抓住。
蕭憶景鬱悶的說:“墨伯伯,小白叔叔,為何我不能進去?”
蕭墨說:“你娘親在生小妹妹,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進去。”
蕭憶景立刻道:“那我阿耶為何在裏麵?”
蕭墨一時語塞,蕭白道:“因為你阿耶是醫師,還是你娘親的夫君。”
“哦。”蕭憶景終於安靜下來
日漸西斜,一整天快過去了,屋子裏還是一點動靜也無,隻有神色凝重的丫鬟侍女進進出出、端水倒水。
這時候連一向沉穩的蕭墨也沉不住起了,略顯焦急的在門口走來走去。
蕭憶景抓著蕭白的手看著門內,喃喃自語似的說:“我娘親一定很痛。”
蕭白倒是被他逗笑了:“你怎麼知道?”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完全沒有女人生孩子大聲喊叫的聲音。
蕭憶景奶聲奶氣的說:“我當然知道女人生孩子會很痛。上次我去謝庚他們家玩,正趕上謝庚他嫂子生孩子,她嫂子的哭喊聲十裏外都聽得到。我娘親是多痛都不會叫出來的人,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痛。”他說著這話,清澈漂亮的雙眸裏竟滿是擔憂。
聞言,蕭白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蕭墨也停下來,眼眸裏噙了絲笑意,心道,這孩子和郎主小時候一樣,早慧又懂事。
事實上,屋內的洛塵確實已痛得幾欲昏死過去,周身宛如被水浸濕了一般,全是汗水,
一陣接連一陣的腹痛似是要將全身撕裂開來,孩子卻久久不出不來,她咬住唇,緊緊的抓住床單,聽到接生婆和蕭逸的聲音遙遙的傳來,“夫人,用力,再用力一點。”“洛塵,洛塵,再堅持一下……”
可是,她真的一絲力氣也沒有了,隻有無邊無盡的疼痛滲透在四肢百骸間,如同被肢解了一般,她想休息一下,一會兒就好……
“夫人,千萬不能睡啊……”催生婆的聲音似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身子被人抱起,洛塵眼神渙散的看向抱住她的人,是一臉焦急心疼的蕭逸。他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對不起,娘子,對不起,我們再也不生了。”
聽著他滿是自責的聲音,洛塵虛弱的笑了一下:真是個傻子,這又不是他的錯。
他把手掌放進她的嘴裏:“洛塵,咬我,我們一起痛。”
洛塵本想推開他,又一波陣痛突然襲來,她痛得狠狠咬下去。
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打破了一室焦慮。蕭青先叫起來:“出來了,終於生出來了。”
洛塵心下一鬆,終於放心的暈過去。
清亮的嬰兒啼哭聲傳出來時,蕭憶景乘著蕭墨蕭白高興不備,乘機溜進了屋子。
一進屋便看到他阿耶一動不動的抱著他娘親,他站在原地也不敢動了。
蕭丹先看到了他,一邊幫著接生婆給小嬰兒擦洗,一邊說:“小郎君,你怎麼溜進來了?”又看了一眼相擁的那兩人,朝他招招手:“過來看看你妹妹。”
蕭憶景走過去看了看那個閉著眼睛皺巴巴的小嬰兒,皺皺鼻子道:“她怎麼長得這麼醜?”
蕭青笑了:“小郎君,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可比你小妹妹醜多了。”
蕭憶景不理她,用手指輕輕觸了一下小嬰兒肉嘟嘟的小臉頰,軟軟的、柔柔的,手感很好,於是他接受了這個小小的、醜醜的小妹妹,很認真的對她說:“我是哥哥,以後便由我來照顧你了。你知道的,我們阿耶全身心都在我們娘親身上,你就別指望他了,所以,以後你隻能指望我了。不過,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
屋子裏的人都被他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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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遠在淝水的苻堅剛剛經曆了一場決定了秦國存亡的大戰——淝水之戰。他敗了,秦國敗了。
後麵是是黑壓壓的追兵和流星似的飛箭,策馬保護在他身邊的侍衛們陸續倒下去,他背上也中了好幾箭,可是他不能到下,他不甘心。他已是這大半片江山的霸主,隻剩下偏安於一隅的東晉,隻要這一戰勝了,隻要拿下東晉,他便能實現統一天下的夢想。他說過的,他要還天下一片清明、還天下百姓一個盛世,這是他和景略的夢想。
景略,他想起了王景略的遺言:“陛下切記:晉國雖局促於偏僻的吳越之地,但其畢竟是正朔相承,應該勤修鄰國之禮,不應隨意圖襲。鮮卑、羌酋,乃秦國仇敵,終必為大患,應逐漸根除以利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