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即便是勤於勞作的農民們,都還尚在夢鄉之中,在益都縣不足十裏處的一處大莊子裏,竄出幾個騎馬的人影,嚇得路邊的一隻野狗嗚嗚叫了一聲,夾著尾巴就朝著草叢中逃去。馬上的騎士,從莊子裏衝了出來,稍一停頓,向四周望了望,確定沒人攔截他們,辨明了方向,朝著官道揚馬跑去。
天色大亮的時候,從被窩裏被叫醒的益都知縣白雲空,就得到了一個他十分不想聽到的消息,城外翦家莊昨天晚上遭賊了,僥幸翦家莊牆高溝深,壯丁們奮勇,才讓賊人無機可乘,進不來莊子,但是賊人們一直騷擾到天明,臨走之時,還揚言過幾日再來拜訪翦家老爺,感謝翦家老爺的盛情招待雲雲。
白雲空苦著臉聽完了這報信的莊丁帶來的消息,不敢怠慢,立刻就派一個捕頭帶著十來個衙役幫閑,立刻趕往翦家莊,自己也無心處理政事,回到房中,長籲短歎,竟是一臉的愁容。
“老爺何必如此愁眉不展,不就是區區幾個強人嗎?老爺不是派了公人去了嗎?”說話的是他最寵愛的一個小妾如意,適才已經有嘴快的小廝將前堂發生的事情,告之給了她,見到自己老爺興致不是很高,不禁柔聲寬慰道。
“幾個強人,要是幾個強人就好了!”白雲空搖搖頭歎道:“那翦家可是養著百來號莊丁,都是一副嚇破了膽的樣子,那強人豈是隻有幾個而已!”
“就算再多,強人們已經遁走,他們不過是來老爺這裏報備求助一下,老爺也派了人,就算有什麼幹係,也和老爺無關啊,老爺怎麼還這般憂慮?”如意說道。
“婦道人家,你知道什麼,這翦家家主,可是做過一任提督學道的,後來因為受了牽連致仕的,本官上任的時候,也是曾去拜訪過的,你說,他家裏出了事情,要是將怨氣撒在我的頭上,說是我治理地方不靖,豈會有我的好果子吃!不行,我得將這事情,立刻稟告給知州大人,免得到時候我獨自一人吃了掛落!”這白雲空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喃喃自語道。
這益都縣是青州首縣,知州衙門就是在這益都縣內,要是治理地方不靖,拉扯這知州衙門也拉扯得上,有了知州大人在上麵頂著,就是這翦家鬧將起來,他也不會太大的壓力,白雲空如是想到。
他這廂在房中說話,卻是沒有想到,這翦家的報信的莊丁,可不是來他這裏的那一人而已,就在他接到這翦家的訊息的同時,知州衙門可也是得到了消息的。
明朝的官場中,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像是致仕或者告老的官員,返回家鄉或者在途中無故被強人謀害或者是搶奪家產,即便是平時再庸庸碌碌的官員,也有立刻變得雷厲風行有效率起來,非得將這樣的案子一查到底不可。原因無他,大明朝都是異地為官製度,他們這些做官的,遲早也有回家的那麼一日,要是他在任上對於這種事情不聞不問,那麼,他們自己出了事情,又怎麼能夠指望當地的官方來幫他們出頭呢。
所以,一旦當地有退隱的官員出現了這樣的事情,為了維護他們整個官僚集團的利益,他們也不會坐視的,即便這翦家朝中無人,他們也不會不聞不問。這也是翦家天一亮就立即派人到這益都縣求救的原因,他知道他一定能夠得到官府的助力。
這青州知州不算是一個能吏,但是他也是知道,這種事情,他是決計不能不管的,要是他的治下出現這種事情他不管,隻要有一絲消息泄露出去,他在官場上的前途就算是徹底完了。所以,一接到翦家的報訊,他立刻就想到派人去救助,但是,既然能夠做到一州的知州,處理事情的手段,當然是有些的,這派人之前,總的先明白這些賊人的虛實吧!就在他詳細詢問那報信的莊丁的時候,白雲空也施施然的來了。
既然來了,這兩哥倆就商量一下這事情該怎麼做吧。打發走報信的莊丁,兩人商議起來。
“大人,下官已經派了衙役前往翦家莊那探查,想必很快就有回音,到時候和這翦家的話一對應,這事情大概就能知曉得七七八八了!”白雲空首先說道。
“事情的真假,我倒是沒有懷疑!”知州姚先鋒說道:“賊人呼嘯而來,逾百之眾,卻是確定無疑的了,報信的那人說,賊人們試圖攻進莊子來,被莊丁們打了退去,倒是有些死傷,這事情,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
“最近,有幾個縣城也報來匪患,莫不是就是流竄我青州的這些賊人一夥所為?”姚先鋒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白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