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滁州之戰,是高闖王高迎祥人生山峰的頂點,那麼,盧象升無疑就是那個站在他的身後,對著他的屁股狠狠的踹上一腳,將他從頂峰踢到萬丈深淵的去的那個人。
滁州危急,江南官兵紛紛調兵回援的時候,盧象升到了。
我敢說,大明朝如果有什麼交通運輸管理局之類的部門,那麼盧象升無疑將是對這個部門作出貢獻最大的那一批人當中的前幾位,他這幾年,基本上盡在路上跑了。
他是皇帝親自委派的五省總督,包括山西、陝西、河南、湖廣、四川這個五省,基本上算是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他自然是少不得在自己地盤溜達的,除了這五省,京師附近,南北直隸他也沒少去。像這次,顛顛跑到京師,阿濟格已經揚長而去,他還沒歇口氣,一紙聖旨,又把他提拎到南直隸來了。
不得不說,盧象升是一個非常敬業的人,敬業到了埋頭苦幹,任勞任怨,召之即來,來之能戰的地步。盡管,這次來解滁州之圍,他身邊就帶了兩萬來人,而對手,是三十餘萬大軍。他楞是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直接就打包來了。
高迎祥聽到這個老對手的到來,雖然不怎麼高興,但是,這一次,他也不怎麼犯怵了。無他,他人多膽氣足而已。前些日子裏雖然他號稱二十萬,但是,除掉家屬和裹挾的流民這些水分,實際上能戰的軍兵數量,要大打一個折扣的,但是如今他帶甲三十萬,可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三十萬敢戰之士,流民軍的精華,基本都齊聚於此了,而盧象升這次帶著兩萬多人緊巴巴的趕來,在他看來,無非是為滁州這道盛宴上,再添加一道大菜而已。我十五個人打你一個,壓也壓死你了,何足懼哉。
可惜的是,高迎祥的算術是很不錯,但是戰爭打的是人,不是算術,如果依照他的邏輯,大家開打,也不用直接幹了,拉出隊伍來,把人數一數,人少的就可以直接認輸回家了。那赤壁之戰,淝水之戰,也不會作為以少勝多的戰例流傳千古了。
更別說,這兩萬中人,除了盧象升的天雄軍,還有總兵祖寬的三千關寧鐵騎。
戰鬥在滁州城外五裏橋拉開了帷幕。打的時間並不長,半天的時間,勝負已定。在城東,有一條很寬的河流,叫做滁水,水流很急,繞著滁州流淌。很多的戰爭,在描寫戰鬥如何激烈,傷亡如何之大的時候,很喜歡用一個詞語---血流漂杵,口語化一點,就會說,什麼鮮血將整條河流都染紅了之類了。
但是,在這裏,這類似的詞語,決計用不上了,漂不漂杵不知道,但是,將整條河流染紅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河裏根本就沒水了。
上午開戰,下午結束,而這條“水流很急”的滁水,已經完全斷流,用比較官方的語言來說,就是“積屍填溝委塹,滁水為不流”,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屍體的來源,絕大部分是高迎祥的部下。
然後,高迎祥停止了他帝王將相的夢想,開始帶著手下跑路了,而盧象升依然一如既往開始在後麵攆了,就如同前幾個月一樣。這個活,兩個人都做得很熟,很有默契了。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這一次,盧象升似乎有些消極怠工,不那麼敬業了,居然隻攆了高迎祥五十裏,就不攆了。
好吧,你狠!
高迎祥算是徹底認清楚了形勢,隻要有這盧閻王在的地方,他是決計討不到什麼好了,沒關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南京我不去了,滁州我也不想了,我去河南。這人總得講點廉恥,天地這麼大,你總不能老是這麼沒皮沒臉的追著我打吧。
也許是累了幾天,也是是等待援兵,盧象升在滁州呆了幾天,又踏上了征程,目標,還是高迎祥。毫無疑問,他就是高迎祥口中的那個沒皮沒臉的人,他還就認定他了。
去河南,總是要過黃河的,高迎祥率軍去了壽山,哪裏有渡口,隻要他過去了,守住渡口,這盧象升就算不服氣,一時半會也不會插上翅膀帶著人飛過黃河來。而沒有了這個克星在,這黃河以北,依然是他高闖王縱橫馳騁的廣闊天地。
算盤打得很好,但是,這番算計,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打,他到達黃河岸邊的時候,對麵渡口上卻是早有了一隻兵馬,迎風飄揚的大旗上,赫然是一個碩大的“劉”字。
河南總兵劉澤清早已經占住了渡口,他給盧象升大軍設想的境地,盧象升還沒有體會到,他倒是先品嚐了一下滋味,他的流民大軍,同樣也長不出翅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