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個做派,尤遠心裏登時“咯噔”了一下,這位公公看起來,可不是什麼好路數,擺明是來找茬的。
“公公怎麼稱呼,下人們眼拙,不知道是天使駕臨,是下官的疏忽,是下官的疏忽!”
按照一般的套路,這個時候,尤金應該很識情識趣的攏一攏袖子,從袖袋裏掏摸出個小玩意,悄悄的塞與對方。若是一般的小宦官,有些金瓜子金錁子也就能打發了,若是那些宮裏有職事或者在二十四監掛著官身的宦官,一些小巧些的玉器古玩的則最為合適了。
奈何此刻天氣溽熱,尤遠又是一聽聞消息,就急匆匆的趕來,這身上能藏東西的地方也實在不多,他此刻隻能尷尬的笑了一笑,然後琢磨著是不是到了後室,在挑揀些玩意出來。
好在那宦官,見到自己的裝腔作勢起了效果,狠狠的壓住了對方的氣勢,倒也沒有繼續在這問題是哪個糾纏。
“咱家禦馬監的一個小跑腿,你叫我蔡公公就是,名字說了你也不知道,就不必告訴你了,不過咱家倒是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才,咱家可就是一個打前站的,你這天津太奇葩了,居然一口子死了那麼多人,整個朝鮮使團,還有咱們宮裏出去的宣慰使,居然海上漂了這麼多天都沒事,一到你天津就全出了事情,這事情,不弄個明白,咱們宮裏的人 ,以後還要不要出門了!”
尤遠臉上賠笑,心裏卻是好像低落到萬丈深穀去了,為了這事情而來,還能有什麼好的,更別說這宦官話裏話外,都透漏出了一個意思,人家不過是前麵探路的,後麵還有更大個兒的。能口口聲聲報出衙門亮明字號的,那就不是一般的小宦官了。
“我是南衙的劉廣浩,來這裏,是知會你一聲,順便告訴你,這事情,咱們指揮僉事馬大人親自交代下來的,你配合也好,不配合也好,總之,蔡公公要做什麼,你若不從,咱們南衙的兄弟,倒是很多願意認識一下官聲不錯的尤大人!”這個一直站在蔡公公身後不說話酒色過度漢子,此刻在蔡公公身後陰測測的發話道:“這六百裏加急的公文,應該早到了吧,尤大人似乎對於咱們到來,很是驚訝?”
......
從這個縣衙的午後起,尤遠就陷入了他這輩子最大的噩夢中。這樣的天氣,屍首能放得了多久,三兩天再不下葬,那味兒都能迎風臭十裏了,所以,這蔡公公和劉廣浩的到來,最直接的的後果,就是這位知縣大人,連續數天都胃口不佳,就連早上吃的點白粥,沒到中午他就吐得幹幹淨淨,這數天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誰連續數天盡和一些腐臭的屍首打交道,那胃口一定好不到哪裏去。
這些死者的死因,倒是沒有什麼可以探究的,都是利器所殺,哪怕是錦衣衛不信當地的仵作,直接用了他們錦衣衛的仵作,得出來的還是這個結論。在這一點上,雙方還是都達成了共識,就是蔡公公,也認可這一點。
身份是不用再查了,實際上,除了兩個為首的人,一個是宮內派出的宣慰使,一個是朝鮮國王的朝貢正使,其他的那些人,都可以直接忽略,這些螻蟻一樣的隨從與下人,顯然決計不會是引起那些殺星們的興趣的。
確認的身份,知道了死因,那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動機了。當初有在海上的船隻,聽的賊人自己報出了名號,說是什麼清風寨的強人在這裏做買賣的之類的話,那位錦衣衛的頭目劉廣浩,那是一個字都不信,若是天津也有這等聚眾殺官的反賊,那豈不是說,和天津僅僅隻有一日路程的京師,也安全不到哪裏去了,這賊人猖獗之斯,這要是上麵追查起來,這下麵的人,可都沒神馬好果子吃。
當然,這些傳言,自然是不可靠的,在錦衣衛的淫威下,有憑據可查的在當時港口裏的船隻,除了幾艘已經出海了的,基本上都在錦衣衛的人的詢問下,說出了實話,這裏麵包括那些曾在官府的詢問下,因為怕事情納口不言的人。
這所有人的口供一對照,那麼事實就確確鑿鑿的浮出水麵了。當初賊人弄出了動靜,的確是有賊人出來這麼吆喝了一嗓子,不過,這賊人口中所說的“清風寨”,錦衣衛就是把天津附近所有的強人都拉了一個單子,甚至包括那些手下就十幾二十幾個亡命之徒的強人聚夥也沒放過,楞是沒有在這清單上找出這個什麼“清風寨”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