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多風字營的士兵,除了聽到一聲巨響,感覺這和平時的每一個夜晚都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下半夜的時候,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讓很多人從露宿的地方驚起,一邊找著能避雨的地方,一邊嘴裏嘟囔著,罵著這賊老天。
拂曉的時候,這些士卒,從避雨的地方走出來,看到眼前的情形的時候,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張大的嘴,久久不能合上。
他們所處的,是一處連綿的丘陵,和你視線可及的妙香山巍峨的身影比起來,就是連山岡都算不上,熙水就是圍繞著依傍著這些丘陵,彎彎曲曲的朝著下遊流去。隻是眼下的熙川,流往下流的水,顯得那麼有氣無力,再也不複昨日的湍急了。
而他們昨日麵對著的熙川城,如今,整個城池都浸泡在水中,原本不過五六丈高的城牆,齊腰之下,皆是澤國,從這高出往下看去,城中的情形,曆曆在目,不少的人,此刻坐在屋頂上,而屋頂下麵,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落腳的地方了,整個熙川城裏,如今是半城百姓半城水了。
除了這些坐在屋頂上,時不時動彈一下還可以分辨的出是活人,更多人是在水裏浸泡著,隻是看那模樣,多半是已經溺斃了的,當然,從這裏看過去,分不出那些被溺斃的人是軍還是民,不過,按照常理想,這大水若是要奪人性命,肯定是不會挑挑揀揀的,韃子也好,百姓也好,在大水的麵前,都是一樣的脆弱,一樣的一視同仁的。
“這是咱們幹的?”一個士卒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這也太那啥了吧!”
“不是,這是昨兒晚上下的雨的幹的!”一個老卒剔剔眉毛:“說的多新鮮啊!”
“這些韃子算完了?”那士卒有些不可置信的問老卒道:“咱們一刀一槍未動,一兵一卒未傷,就這麼拿下這城了?”
也許是眼前的情形讓他太覺得不可思議,他很快就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咱們大人是天上星宿下凡,咱們的這些將軍,肯定都是得大人傳授了仙法,這一定是昨天晚上做法,請來天兵天將,淹了這城池!”
在丘陵的另一側,同樣看著這山下澤國的,還有雲青山和他手下的將領們,他們眼裏充滿了紅絲,顯然,昨天晚上,他們一直未曾睡得安穩。
雲青山沒有說話,他身邊身後的將領們,也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城池,還有城池中那些掙紮求生的人們,所有人都被這天地之威造成的破壞,深深的震撼住了。兩軍對壘哪怕是殺得血肉橫飛,屍橫遍野,在老天爺的眼裏,也許都是不止一曬,這還不是老天爺親自動手,隻不過他們借了老天爺的力,就製造出了一樣一副人間慘景。
已經不止一個人暗暗在琢磨了,若是日後自己駐守在有江河湖泊的城池的地方的時候,一定要謹防敵人的水攻,饒你一身的本事,饒你再精良的武器裝備,在這破天大水這樣的滅頂之災麵前,那是一點用的沒有。
“這水要多長時間才能消退?”雲青山問道。
“怕是一時半會消退不了!”在不遠處的趙萊,輕輕的回答道,他不是軍職,所以離得雲青山就遠了一些,但是雲青山這般大聲發問,他還是聽了個真。
“嗯?”雲青山回過頭來,“是趙主事啊,這話怎麼說?”
雲青山見到趙萊,並不怎麼吃驚,趙萊在軍中廝混過一段時間,後來又被調到民事衙門,再後來,好像是去了平壤留守那邊,不過,軍中的後勤輜重,民夫調派,都有平壤留守那邊派出來的人,所有,趙萊出現在這裏,倒是很正常了。
“這熙水,已經被咱們的大軍,硬生生的改道了,若是要這大水消退,首先要將這水道恢複原狀,然後這熙川城裏城外的大水,就成了無源之水,再假以時日,自然就會逐漸流往低處,或者是滲透地下,隻是,這炸開堤壩,隻需要一夜的功夫,但是,若是重新堵上,怕是就要破費一番力氣了。”
“為什麼要堵?”雲青山笑著反問道:“咱們拿下熙川,不就是為了免除大人的後顧之憂,以防韃子從後麵襲擊我軍,此刻這波濤滾滾,被淹的可不是僅僅熙川一城,你想想,韃子是騎兵,可不是水軍,難道他們能飛過來不成?”
“就算過得幾日,大水逐漸消退,這河道重新形成,但是,道路勢必是泥濘不堪,我想,這樣的狀況,韃子應該比我們更頭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