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石獅子前的台階上,斜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和尚,他渾身上下髒兮兮的,提著一個葫蘆酒壺,正在往嘴裏灌著。
夙明玉也不見怪,大凡世外之人都有古怪脾性,眼下的瘋癲和尚搞不好就是一代高僧,當下她快步走過去,有禮道:“大師,小女子有禮了。敢問大師,尊姓大名,見我夫君,所謂何事?”
那瘋癲和尚也不惶恐,見到夙明玉,他慢吞吞地收起酒壺,歪歪地站了起來。
“貧僧的酒壺空了,不知道施主可否賞貧僧一壺酒喝喝?”
小竹見他這無禮的態度,正要發火。
卻被夙明玉攔截了。
“大師既然想喝酒,那還不簡單。小竹,趕緊吩咐廚房,備下酒席,本王妃要招待大師。”
小竹神色不悅,卻在夙明玉厲色的目光中退了下去。
“大師,請。”夙明玉讓路道。
和尚嘻嘻哈哈道:“好,王妃如此盛情,那貧僧就不客氣了。”那髒兮兮的泥腳踩在光潔的花崗石上,留下了一個個腳印。
夙明玉也不介意,隻吩咐小廝清理一下,便帶著瘋癲和尚入了清風亭。
酒菜上桌,香味撲鼻。
瘋癲和尚不等夙明玉開口,已先行抓過大盤中的整個燒雞,放到口中啃咬著。
他邊撕著吃,邊讚歎道:“嗯——味道不錯,非常不錯,比飄香樓的醉雞味道還要足些。”
他滿口油膩,說話口音有些不清晰。
旁側的小竹眉頭深深地皺起,她瞪著瘋癲和尚,神色相當不悅。
夙明玉卻隻是淡淡地笑著,她看著瘋癲和尚毫不做作的吃相,反倒是讚賞不已。
本著難得相識相聚,她招過遠處的一個小廝,在他耳邊低語幾聲。
那小廝看著瘋癲和尚,眼底閃過不可思議的神色。
但在夙明玉肯定的眸光中,他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朝著東鄉院的酒窖而去。
稍刻功夫,那小廝提了一壇三十年窖藏的竹葉青上來。
“今日難得大師賞臉到寧王府做客,小女子將這三十年窖藏的竹葉青奉送給大師,不知大師可滿意?”
夙明玉親自將酒壇打開,霎時一股濃鬱醇厚的酒香漂浮在空中,傳入眾人的鼻息間。
瘋癲大師雙目立即發亮,他指著麵前的酒杯急道:“快,快,給貧僧滿上,滿上。”
“你這和尚,好生無禮,怎麼可以叫王妃給你倒酒?”
小竹終究忍不住,上前怒視著瘋癲和尚。
“小竹,不得放肆,退下!”夙明玉嗬斥了一聲。
“是,王妃。”小竹滿臉委屈,卻不得不退立一旁。
夙明玉起身替瘋癲和尚斟滿了酒杯,麵帶歉意道:“大師,婢子無禮,小女子在此替她賠禮了,還望大師海涵。”
她屈膝雙手捧著酒杯,遞送到瘋癲和尚的麵前。
在場的小廝丫鬟目露驚詫。
那瘋癲和尚眼底,睿智的光芒一晃而過。
倏然,光芒沉澱,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笑嘻嘻地接過夙明玉的酒杯,放在鼻子下嗅聞著芳香,忽地睜開雙瞳,一飲而盡。
“好酒!甘冽而清爽,熱烈中帶著苦澀,苦澀中帶著甘甜,貧僧走南闖北幾十年了,第一次喝到這麼好的酒,知足了,知足了。”
和尚突然瘋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驚動了剛剛泡好藥澡的西陵玥。
隻見他外衣一披,快速穿戴,朝清風亭的方向躍起。
如刮過一陣清風似的,西陵玥不到半刻功夫,便穩穩地飄落在清風亭內。
“玉兒,你沒事吧?”
急切的他,視線中隻有夙明玉的存在。
他按著夙明玉的雙肩,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將她仔細打量個遍,生怕錯過什麼傷痕似的。
夙明玉看著他急切關心她的樣子,不由地唇瓣微扯,笑意浮動。
“西陵,我沒事了。別擔心,我隻是在招待一位大師而已,沒有人傷害我。喏,我給你介紹一下。”
夙明玉笑著拉過西陵玥,迎向瘋癲和尚。
“玥,就是這位大師,他性情比較豪爽,言行舉止有些不羈,不拘禮節。不過我很欣賞他,所以招他進來喝上幾杯。”
西陵玥聽到夙明玉的這番話後,這才真正放下心來,他有禮地上前,想要問候一聲。
卻聽到瘋癲和尚一聲高叫。
“西陵施主,久違了!不知西陵施主現在還認得貧僧否?”
西陵玥神色微愕,他抬頭朝瘋癲和尚望去,發現他確實很麵熟。
“大師是——”
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一時間,竟然有些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