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尚書女 中宮劫(1 / 2)

陰沉的夜色將中宮籠罩,樹影疏離,烏雲遊走天際,將本不明亮的月光遮淨,更顯陰霾。子夜時分,一眾皇子及侍讀公子便跪在中宮殿外,公主和侍讀宮女跪在殿內。

而我,正跪在殿中央。

蠟燭灼燒茲茲作響,聲音在極靜的殿上格外刺耳。王皇後端坐上首,一言不發,而莊貴妃坐在另一端,不時用茶蓋捋著浮葉,一派自然。我雙膝因久跪而麻木,卻絲毫不曾察覺。我反複回想起她倒下時的駭人模樣,心中一陣抽緊。

自慶怡殿前事出,宮人七手八腳將她抬進偏殿診治,隻留殿上一眾麵麵相覷,不知所以。我呆坐在殿上,心裏卻已明了三分,想必李楨也已明了,抬眼望向他,他卻麵色懨懨,一副漠然。再觀太子,眉頭緊鎖,握杯的手指僵直仍未察覺。

果然,一盞茶功夫不到,一位白發太醫匆匆行至皇上跟前,低聲耳語一番。隻見皇上聽罷神色俱厲,轉首瞪了皇後一眼,拂袖而去。再待太醫對皇後耳語畢,王皇後便沉聲令所有皇子公主攜其侍讀都跪在中宮,一晃,已經幾個時辰了。

即便再不經世事的宮人,也怕是猜測到了常春的病恙因何而出。中宮殿上下跪著的皇孫公主們,除了年紀尚幼心智未熟的之外,也都隱約猜到,常春小產了。二公主侍讀,內廷總管之女,身份何等尊貴,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皇室威嚴一個耳光,仿佛揭起了宮中暗藏的汙穢,扯開了光鮮的遮羞布。我雖氣她不爭,卻也實在擔心她的性命。長公主母妃便是難產而亡,宮裏曆來也有嬪妃不能保住孩子,往往元氣大傷,即便不傷及性命,也有致終年不能生育。何況她即將小產之時仍奮力一舞,消耗殆盡,怕是更難度過這關。思及此,眼前一陣虛晃。

“裴莫彤,常春有孕之事,你可知曉?”王皇後厲聲發問,在我聽來,更似發難。

“稟皇後娘娘,莫彤不曾知曉。”我低頭溫聲作答,語氣肯定,不露絲毫怯懦。

“那為何,她殿前喚你名諱?”皇後仿佛全然不信,“況你們素日親近,你怎麼會不知道?”

“確實不知道。”無關遠近,這件事上我也是殿上才發覺。

“你們這些侍讀的小姐,也都是世家千金,擇選你們陪伴公主身側,卻竟然如此不知分寸,丟了皇家臉麵不說,還牽連公主聲譽。”皇後目光掃過殿上跪著的女眷,聲色俱厲,有膽小的女孩已經陣陣瑟縮。“內廷總管之女,竟然做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慶怡殿上東窗事發,讓皇家臉麵何存?”

“皇後娘娘,”莊貴妃似不經心的開口,“私相授受是宮中禁忌,隻是一授一收也是兩個人的事。有傷風化的不止常春一人,皇後可不能偏袒。”

皇後冷冷一笑:“本宮向來公道,何來偏袒一說。隻是宮中從來皆有女眷依仗姿色媚主邀寵,更有擇梧憩凰的野心。若不嚴加懲治,這些人倒忘了,誰才是這宮裏的女主人。”一句話語帶雙關,盛氣淩人。莊貴妃眼白一轉,便不再接話。

見達到目的,皇後輕扯唇角,轉而便厲聲審問我:“說,常春是如何勾引太子的?”

我不由得一絲冷笑,自古皆言女子禍國,從來都將罪名扣在女人身上。此刻,太子就跪在殿外,和常春的始末他心中最為清楚,卻也隻是跪著,並不開口為自己的女人聲辯,何其可笑。

“稟皇後娘娘,常春並不曾引誘太子。”我直視皇後,答得坦蕩。忤逆皇後,無疑自掘墳墓,可要我違心陷害常春,承認錯全在她,我又斷斷不能為之。心中隻盼望殿外的太子尚有男兒擔當,能將事情應承下來,不要讓自己的女人替他擔了所有罪責和懲罰。

“說下去!”皇後不容置疑。

“太子與常春之事,莫彤並不知詳情,隻是言談間略知一二而已。即便所知甚少,也了解男女之事本是兩廂情願,太子亦有情在先。如今之事,雖於閨理不容,卻,”我望向皇後,見她已不悅之極,卻仍以眼神示意我說完。我於是頓了頓,言心中所想:“卻也是人之常情罷了。”

說罷,伏地深深朝她一拜,等待責罰。

“哼,好一個人之常情。”皇後冷笑,笑聲溢出胸膛仿佛帶著一絲震顫,又似乎透著些許快意,讓我不由得緊張起來。“你身為禮部尚書之女,竟然說出這種不顧禮儀廉恥的話。你父親裴文卿,就是這麼教育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