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星星格外寒冷,杜川掀開深藍色布簾走出深岩食堂,背後是沉默跟隨的杜橘。
井之骰和井和璧離開後,杜川在這間食肆獨自喝完了那瓶產自雲都的霧吟釀,杜橘則因為席間所見所聞,保持著異樣的沉默侍立在旁。
此時街道空曠,唯有伯侄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冷冷傳開。
杜川拋弄著手中的樹皮酒瓶,忽然鬆手向後一扔。
杜橘在酒瓶軌跡擦過身側時才伸手將其接住,掌如蓮開無聲無息,像是酒瓶自己飄進了他的手裏。
“拿回去,告訴你父親,這是井序然托井之骰帶給我的東西。”杜川打了個哈欠,吩咐道。
杜橘抬起頭,道:“伯父為什麼不自己回家說呢,您不是已經後悔了嗎?”
“後悔?”杜川停下腳步。
杜橘深吸了一口氣,道:“後悔當年不管不顧地離開,後悔放棄少陵伯的爵位和十三國士的位置。您不必去尋求王室新黨的支持,如果您要回來,父親他絕不會戀棧不去。畢竟,畢竟您是少陵杜氏唯一的宗典,是封神六國士之一,是才能遠遠超過我父親的武者,是族中眾望所歸的少陵伯。”
他像吞咽冰塊一樣,生硬艱難地說完這個長句,直視著轉過身來的杜川。
“伯父您隨時可以回來。”
杜川笑了:“純一,如果我想要重回杜氏,沒有人可以阻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但是然後呢,回來之後呢?是像你父親和加賀楓那樣,做一個被伊勢守老師呼來喝去的少陵伯,還是像高山和秦野那樣,做一個唯洛玉馬首是瞻的少陵伯?那有什麼意思?
利劍不在掌,結友才須多。
伯父的朋友很少,隻有先喂飽王室和新黨這兩條狗來用用。
等我的聲音足夠大,大到伊勢守老師和洛玉必須低下頭認真聽的時候,我自然會回來。
純一,伯父沒有子嗣,以後也不會有。不管現在的少陵伯是誰,下一任少陵伯必定是你。”
“伯父……”
“最後這句挺感人的,你記得轉告你父親。”
一陣刺骨寒風穿過街道,杜川無所謂似的伸了個懶腰,對又變得一言不發的杜橘道:
“走吧,突然這麼冷,帝京說不定要變天了。”
早晨起來,秦信頓時感到氣溫下降了很多。
他一邊看著早間新聞,一邊在準備早餐。
女主播表示近日來自帝國北部的強冷空氣將逐步南下,提醒廣大市民注意未蝶化兒童和病人的保暖事項。
畫麵上出現了在街頭漫步卻衣著清涼的年輕男女,在他們的頭頂漂浮著“蝶化一階”、“蝶化三階”等特效字符。女主播用甜甜的聲音給小朋友們溫馨提示,告訴他們這些穿得少少的叔叔阿姨們都是身體素質經過極大幅度提高的正式蝶士,所以不怕冷,懂事的好孩子一定要穿上厚厚的棉衣係上圍巾才可以出門。
秦信握著廚師刀在小心地去掉新鮮草菇菌柄底部的硬蒂,做到盡可能的薄,順帶鍛煉自己對力量的掌控。
從樓梯傳來的粗重的吸氣聲像要把整個廚房吸過去,赤著上身,肌肉誇張得不似人類的秦野聞了聞空氣中的香味,一邊穿他那件楓紋直裾,一邊大聲嚷嚷:
“草菇蝦球怎麼能作為男人的早餐!吾兒,去獵取一頭最強壯的公牛,用烈焰燒灼過的心髒來博取為父的歡心!”
“是是,我馬上搭最快的航班去群森西部的草原獵頭野牛回來。”秦信隨口答應著,“媽媽還沒起床嗎?”
“那女人四點就去書房辦公了,我等會兒把早餐給她送過去。”
“四點?!媽媽一直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怎麼會突然這麼忙。”秦信驚訝道。
“最近的突發事件比野狗身上的跳蚤還多,有個混蛋帶著他的狗在帝京上躥下跳,到處散播跳蚤,說得我渾身都癢起來了!”秦野把手伸進領口使勁抓撓,毛糙糙的大腦袋湊到了秦信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