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我漸漸蘇醒,見弘曆在床邊打盹,熟悉的麵孔,紅潤而年輕,單眼皮上的睫毛像士兵一樣守護者眼睛,恍惚又覺得是我永琰。
我用盡力氣叫人。隻見那男子醒來,遞過茶杯,呼喚我,“額娘,你昏迷數日了,期間嘔血不止,兒臣無能,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是我的永琰啊,你皇阿瑪怎麼樣了?”我脫口而出,原來我還是掛念他。
“額娘放心,太醫說將養將養便好。”
“你白日裏要處理政務,晚上還來陪我,辛苦我兒了。”
“兒子不怕,如今年輕,正是年少時光,這點子苦都擔不得,不是白白擔了這男子漢的之名?”
我對他笑,連抬眼都要費些力氣。
這些日子稍稍有些精神了,想起明天又是重陽了,我的生日,弘曆病中,恐怕已經記不得了,忽然想起二哥,不知他雲遊何處,我思念他們了,還有我的木犀,我的釀園。弘曆來看過我,我假意睡著了,我不知道怎麼麵對他。我隻是讓永琰下旨,允許我回家,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回家了,恍若隔世。因在圓明園產子,生德音的時候又是太後國喪,並沒有安排母親來看我。
沒有讓人那樣張揚,晨起便是小轎抬了回魏府。
到了家門口,已經十餘年未曾見到,滿園的秋色,園子裏一樹一樹的碎玉,還有紅橙黃綠的果子,之前沒有告訴父親母親,叩門之前我心中是怯怯的,父母開門,雙雙跪下請安。我便咳嗽便挽起他們,本想享天倫之樂,卻不知世事變故,一切不能似當年。
走進釀園,眼前好似看見我在研究藥酒方子,素問在看著蒸鍋。忽地夢中素問那哀怨的眼神又直刺進我的腦海,讓我不得不匆忙離開。
與父母寒暄半日,似乎試探著這些年的距離有多長,隻怕說深刻了會傷害了什麼。
“二少爺回來了。”
門外小廝來報。我猛地站起來,有些頭暈,見二哥走進來了,滄桑了許多,見了我,笑容那樣滿足。我快步跑過去,靠在二哥肩上,嘴裏喊著二哥,木樨花又從他手中散落,仿佛當年那樣,二哥說政襄在新京公務繁忙,他路過之時政襄特地讓二哥捎了禮物來。我打開盒子,是一根製作精巧的木樨玉簪,冰糖瑪瑙的花,墨玉的莖,嬌小的翡翠葉子點綴其間,如幻如夢。我和二哥拿了酒,在釀園小酌,不覺天色已晚。
我那些淹沒在眼淚裏的話,讓我頭一次看見二哥眼角發紅,我知道他想保護我,見我這樣受折磨,卻無從著手。
萱兒,二哥無能。”
夜漸深,二哥醉了,講了許多遊曆的見聞。恍惚間他又哭泣,說皇上太無情,大哥和萱兒都竟然都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