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又脆又快又亮,像個玉做的撥浪鼓兒。

一室四具屍體,旁邊站著四個麵麵相覷的人。

孟扶搖滿臉黑線,將戰北野宗越雅蘭珠都掃視了一圈,抱頭申吟,“……拜托,我是要潛伏不是要旅遊,這麼多人,會露餡的。”

“我批準你來就不錯了。”戰北野瞪她,“你傷還沒好!我不看著怎麼行?”

宗越淡淡道,“我是大夫,理應跟著我的病人。”

雅蘭珠小辮子一甩,“我得看著你們這對奸夫**。”

孟扶搖無語,臉上的表情一片哀嚎,宗越已經拉上了窗戶,將四人屍體化掉,著手做人皮麵具。

眼下四個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一個都不肯走,雅蘭珠甚至特意偷偷跟過來多殺了一個,隻好按身材做了分配,唐儉本就是瘦小的男子,孟扶搖和雅蘭珠搶著要扮演,為此大打出手,最後孟扶搖指著自己鼻子來了一句,“老娘被人逼著自刎,你還不給老娘自己報仇?”戰北野一聽見立即心疼了,把雅蘭珠拎到了一邊,她隻好委委屈屈做了小廝。

而在餘下的副官和小廝的名額之中,戰北野和宗越險些又打起來,宗越稱,“該小廝兩眉倒八,眉眼狹窄,屬強取豪奪之輩,和王爺風采,十分相近。”

戰北野冷笑答,“本王倒覺得該小廝氣質猥瑣,賊眉鼠眼,和宗先生風範,也相得益彰。”

最後孟扶搖大怒,跳上桌子一指,“拜托,戰大王爺,你看清楚,那個小廝比較壯實,腰比宗越粗!”

戰王爺隻好去做小廝,改裝的過程中他目光陰鬱,喃喃自語,雅蘭珠湊近了聽,聽見他陰毒地道,“腰細的男人,不舉!”

於是雅蘭珠很純潔的去問宗越,“他說你不舉,喂,什麼叫不舉?”

孟扶搖滿臉黑線……悲哀的預見到之後黑暗的未來。

四個人改裝完畢,站在屋當中各自一看,孟扶搖版的運糧官唐儉,宗越版的副官,戰北野和雅蘭珠版的小廝,全套偽裝。

說來也是湊巧,前任糧庫糧官是無極朝廷任命的,德王自然要換自己人,而這位運糧官唐儉是德王一個姻親的遠房親戚,最是會投機不過,從中州投奔到此,剛剛調來沒幾天,最熟悉他的人就是他帶來的副官和兩個隨身仆人,如今主仆四個齊齊被殺,全套掉包,便不怕被這糧庫上下察覺。

不管怎麼混亂,四人龐大版潛伏終於上演,孟扶搖蹲在地上十分哀愁,哎,看過做奸細的,沒看過帶著醫生朋友以及朋友的追求者一起做奸細的……

“把這批華州過來的糧草趕緊運過去,天黑之前要到。”孟扶搖穿著運糧官的官袍,站在台階上叉著手吆喝。

她假冒了這個運糧官已經有好幾天,那些糧庫兵丁不熟悉主官,沒露出什麼破綻,孟扶搖當得得心應手,就等著德王有什麼動作,好下手陰他。

她自己那個姚城城主的去向,如今寫在辭呈上遞上了德王的案頭——孟城主經此大劫,心灰意冷,掛冠求去,已經不做這個姚城城主,請德王另選賢能。

而戰北野的黑風騎也化整為零,消失在南疆莽莽大山內。

德王最近忙得很,也分不出太多精力理會這個掛冠的城主,他要起兵,還要截殺長孫無極,雖然可惜孟扶搖跑了,卻也鞭長莫及。

今天的日頭不太好,陰沉欲雨,氣壓很低,被宗越勒令穿厚點以保養傷體的孟扶搖,指揮送了一批軍糧後滿身大汗,正要去休息,卻聽見有快馬飛馳而來,抬頭一看,卻是睢水大營的一個傳令兵,他人在馬上,不停的揮鞭,老遠的就喊,“快,快,武陵糧庫還有多少存糧?先裝車,趕緊送上去!大軍要開拔了!”

孟扶搖怔了怔,抬眼問,“不是剛剛送過去一批,沒聽說大軍要開拔啊,要打兩戎了麼?”

那人急急道,“不,是消息剛剛傳來,萬州光王謀逆,太子在萬州遇難,德王殿下起兵勤王,已經派大將楊密先期趕往萬州……”

後麵的話,孟扶搖什麼都沒聽見。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靜得聲息全無悄然若死,所有的動作都慢了下來,隻看見對麵一張嘴一張一合,看見一滴滴的汗珠子灑下,看見駿馬來了又去撕破她原本平靜的視野,看見運糧車軋軋的軋過她的意識……所有的景物慢慢虛化,唯有兩個字不斷轟鳴。

遇難遇難遇難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