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極看著她眼底憂傷漫漶,那般流水般的瀉出來,眼神裏也多了幾分淡淡疼痛,良久慢慢道:“扶搖,我幫不了你嗎?”
孟扶搖用沉默做回答。
幫?如何幫?那太殘忍。
她要逆天而行,難道要他也跟著賠上這一生的幸福?
無論如何,我總是希望你好好的……做五洲大陸尊貴的皇帝,在那個最適合你的位置上君臨天下翻覆風雲,做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皇帝。
孟扶搖眯起眼,努力的想象龍袍皇冠的長孫無極,又想他身側該有一個什麼樣的皇後,然而怎麼想都覺得那個女子麵容模糊,誰都套不進去。
她慢慢的,自失的笑了一下。
“睡吧,你也幾天沒休息好了。”長孫無極拍拍她,聲音溫柔,“不要自苦,你自苦等於苦我,我們加起來就是雙倍的苦,你算算,值得?”
孟扶搖忍不住笑一笑,長孫無極湊身過去,吻吻她額角,道:“你這小傻瓜,勸你是沒用的,咱們……走著瞧吧。”
孟扶搖又恢複人樣了。
她砸了酒壇子,穿了新袍子,雄糾糾氣昂昂去上班了。
蹲在一旁的雅蘭珠和元寶大人看著她的背影,互視一眼,都在對方眼睛裏讀到這樣一句話:
“欠踹!”
孟扶搖騎馬走在街上,此時的磐都平靜森嚴依舊,隻是那般的平靜之下卻不能避免的感覺到騷動的暗流,尤其在城東貴族聚集地,那種不安的氣氛更加明顯,有人在試圖出逃,有人在悄悄囤積米糧,這個安寧了多年的天下第一大國,終於因為一個人的即將到來,而開始慌亂。
孟扶搖仰頭,看著天邊那片久凝不散的陰霾,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底也隱隱有些不安,仿佛在很遠的地方,有些她難以掌控並預料的事情,在緩慢的發生著變化,那變化看不見摸不著,卻像暴雨前的一簇烏雲般,那般極緩極緩,卻又絕不改變方向的,向自己移動過來。
然而無論她怎麼想,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妥,怔然半晌後,隻好一揚鞭,繼續向前。
磐都已經進入了備戰期,皇營禦林軍禁衛軍全部集結待命,戰北野的蒼龍大軍已經渡過沂水,踩著一敗塗地的朝廷大軍的零落盔甲悍然前行,蒼龍大軍雖然戰鬥力凶悍,如同來自沙漠的狼一般將多年不經戰事的天煞軍隊打得抱頭鼠竄,但是卻軍紀嚴明,不驚百姓不殺俘虜,主動獻城者還有優待,因此這一路阻力較小行進極速,隻差一日夜,便要逼近磐都城下。
天煞朝廷為此展開多日廷議,爭論是將京城軍隊拉出去阻在磐都之外六十裏的丹水城,以三路軍隊分兵鉗製戰北野前鋒,不讓敵人逼近磐都,還是集中軍力就地在磐都展開守城戰,兩派人馬爭得臉紅脖子粗揮拳捋袖不可開交,今日又在開吵,戰南成坐在禦座上,疲倦的看著底下爭論,他最近氣色極其不佳,眾人都以為是恒王逆案傷了他精神,隻有孟扶搖心底冷笑看著,不斷猜度著他到底是個什麼病根子。
廷上爭論,都是有權決定國家大事的一品大員,孟扶搖這樣的從三品是沒資格說話的,她站在班裏閑閑的剔指甲,忽聽見戰南成喚她:
“孟統領對此有何意見?”
眾人都住了嘴,齊刷刷看過來,眼神裏一半好奇一半鄙視。
這傻小子,能懂什麼?
“啊?”孟扶搖趕緊放下爪子,出班而立,恭聲道:“陛下神威,無論在丹水還是磐都,都一定出師大捷,所向披靡,逆賊望風而逃……”
“嘁!”眾人齊齊扭頭——無恥!
戰南成不勝疲倦的揉著眉心,道:“孟統領,你想說什麼,盡管說就是。”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陛下也。”孟扶搖咧嘴笑,“那微臣就說了?”
戰南成苦笑頷首。
孟扶搖霍然轉身,手臂掄圓了就是一個好大的圈:“你們這些傻瓜!”
眾臣臉色齊齊青了——這小子怎麼張嘴就罵人!
當下中書三大臣之一的奚睿就怒道:“孟扶搖,這朝堂之上,是你撒野的地方?”
孟扶搖跳上丹墀,指著他鼻子道:“奚老頭子,陛下準我暢所欲言,你卻罵我不許我說話?你是要抗旨?你此時抗旨意欲何為?莫非你有不臣之心?你為毛會有不臣之心?難道你想改投戰北野逆賊?……”
奚老頭子撫胸,咳嗽,搖搖欲墜,未及一回合,敗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