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敲窗,暗室無聲,“恭桶”床上合衣而臥的男女,在遠處透窗而來的火把和宮燈的微光裏一坐一睡,沉靜相對,半晌,坐著的那個漸漸歪了歪身子,睡著的那個,輕輕將她拉下,將落下地的半件衣服蓋在了她身上,又向她靠了靠,兩人合蓋著半件衣服,沉沉睡去。
孟扶搖朦朦朧朧眯著了一會。
夢裏元寶大人在她麵前踱來踱去,就著蠟燭光影在玩麵具,孟扶搖被那光影晃得眼花,不耐煩的揮手,罵:“耗子你真煩。”
這一罵也就醒了,看天色竟然已經微亮,孟扶搖爬起身,暗魅仍在睡著,孟扶搖看看他焦裂的唇,知道燒傷發熱的人最易口渴,去打了水來喂他喝,她將暗魅的上身扶在自己膝上,看見他雖重傷衰弱但仍舊唇色如火,清水自唇間滴落,如露珠盤旋於玫瑰,越發豔麗不可方物,孟扶搖怔怔的看著,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唇上輕輕抹過。
這一觸並沒有抹下她想象中的胭脂等物,手指上幹幹淨淨,孟扶搖笑一下,搖搖頭——當天下所有男人都是兔兒爺那樣的戲子愛化妝麼。
她手指掠過暗魅唇角,頓了頓,指尖正欲一撩,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暗魅又醒了,倚在她膝上靜靜看著她,琉璃般的眼神看得人有幾分虛幻,孟扶搖有點心虛的想縮回手,暗魅卻不放,將她的手抓著,對著亮光仔細照了照,像是想欣賞那般輪廓的優美和手指的潔白般,出神的看了看,然後突然將她指尖往口中一送,輕輕一咬。
孟扶搖“啊”的一聲急忙縮手,大怒:“你亂咬什麼?”
暗魅側過臉,他的眼神在晨曦霧氣中看來像是籠罩在煙光裏的銀湖,幽深廣闊,閃爍跳躍著日色的金光和月色的銀光,千顏萬色的華彩,從孟扶搖的角度,還可以看見筆直的鼻和棱角分明的唇,閃著薔薇般的光澤,屬於異族的鮮亮狂野之美,像一幅最濃麗的畫凸顯在白色的霧氣裏,美得令人心跳。
說話也令人心跳——氣得心跳。
他淡淡道:“你亂摸我便亂咬。”
孟扶搖無語,半晌狠狠一甩手,大步站起來向外走。
身後那人閉著眼問她:“去哪?”
孟扶搖沒好氣的答:“你既然能咬人,大概也能自保,我去找點食物和鹽,馬上就來。”
身後那人不說話,孟扶搖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頭將元寶大人留下,撫著它的頭好生教導了一番安保知識,又用恭桶將四麵擋嚴實了才離開,一邊走一邊暗罵自己是個勞碌命,這家夥這麼不是個東西,她還記著要給他補充營養補充體液,真是賤骨頭啊賤骨頭。
孟賤骨頭揣著皇宮布局圖出門找食,從布局圖上看得出,這裏附近有個太監宮女們專用的大廚房,她躲過侍衛,很順利的一路溜向大廚房,經過一處竹林時隱約嗅見奇怪的氣味,卻也沒敢停留看看是什麼,直奔目的地。
現在時辰還早,大廚房中還沒人,壁櫥裏擱著些點心,雖然不算精致,但勉強可以果腹,孟扶搖每樣拿一塊,又照原樣子壘好,以免被人發現,順手又偷了些食鹽白糖,食鹽等下做淡鹽水給暗魅補充體液,白糖是她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專治燙傷的偏方——豆腐一塊,白糖一兩,攪拌後敷在患處,可以立即止痛,雖然暗魅一聲未哼,但是孟扶搖知道燒傷的疼痛比較非人,萬一丫忍耐不住哼出來呢?豈不是害她暴露?當然,孟大王堅決不會承認,其實她隻是習慣性心疼而已……
孟大王拿著這些東西,又想,聽說燒傷病人會出現小便不利現象?暗魅好像到現在還沒噓噓過?不會是憋著了吧?她雞婆的蹲在地上,開始操心人家的噓噓問題,越想越覺得,好像是有點不對勁,哎,要是有點大黃和冰片就好了,清熱解毒,不知道太醫署裏有不?
想了一會,決定去太醫署找藥,一眼看見麵前八寶架下有個壇子,上麵寫著豆腐,心中一喜,難怪找一圈沒找著,原來丫躲在了這裏,孟扶搖伸手去搬,居然沒搬動。